潮看文史：對下傳令 對上進諫
【明報專訊】《尚書·舜典》孔傳：「納言(官職名)，喉舌之官，聽下言納於上，受上言宣於下，必以信。」
要員
或許是近年政局影響，我們慣把「喉舌」理解為貶義的「傳聲筒」，但與本義有一定距離。「喉舌」出自《詩．烝民》「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講述忠直的仲山甫被任命為天子的喉舌(代言人)，向諸侯頒布政令及成為諸侯榜樣，後來掌管詔令之職便稱為喉舌之官。與當今發言人不同的是，他們除了是君主的文膽，也往往是國家決策者之一，漢代尚書、唐宋中書舍人、明清內閣大學士皆如是。但追溯起來，這些職位皆由原本的皇帝秘書成長為朝廷中樞，可謂君權的延伸，當皇帝濫權，這些心腹職位多不會忤逆上意(據理力爭的宋代例外)，易淪為橡皮圖章。
把關
不過在講求臣子互相制衡的古代，喉舌之官也並非毫無掣肘——唐宋的門下、明清的給事中，有把詔書打回頭的權力(封駁)，更具監察官員、規諫皇帝的職能。品秩雖稍次，作為朝廷把關者的他們卻有着無法小覷的影響力，唐宋帝王便常吃苦頭(最知名者自是長期供職於門下的魏徵)——前提固然是唐宋願善待士大夫。若上溯至這類部門出現之前，把關本來正是喉舌之官的職能之一：《尚書孔傳》的納言、《詩．烝民》的主角仲山甫、揚雄〈尚書箴〉的尚書，都有向君主進言補闕的描述，而非單向頒布詔令。喉舌與諫言，一直應是互為表裏的關係。
媒體
當然更常見的現實是，君主會設法打破這個制度平衡，或繞過或威迫或改制以縮減進諫空間，令君權不受制約，宦禍與權臣便多在此類失衡空間中煉成。及至近代，在國家由皇室「私產」變成百姓「公產」的新觀念影響下，發言權不再只限於朝廷，而出現報章「為民喉舌」的說法(據說始於梁啟超〈論報館有益於國事〉：「有助耳目喉舌之用而起天下廢疾者，則報館之為也」)，以「第四權」制衡政府，正與喉舌之官傳播政令與進諫的理想平衡狀態契合。只是在當今國情下，傳媒的意義又有所修正：「黨和政府的喉舌就是人民的喉舌」——「黨」永遠是優先的。
．葉雨舟 -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插圖：張欲琪
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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