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1989年在上海參加並領導學運的19歲港生姚勇戰,30年後在大洋彼端的美國回望這段歷史時稱,六四對他來說到今天還沒有過去。只是,地理上的疏遠,人到中年的生活壓力,以及基督教信仰帶來的信念改變,讓他從多年前起淡出民運,生活也趨於平淡,最遺憾的是永失侍奉父母的機會。儘管如此,他感到非常有幸當年能參與「嘗試改變中國的那場戰役」,今後中國走什麼道路,要看今天中國年輕人的選擇。
明報記者
6月3日晚赴京 不知鎮壓
遇士兵開槍 「執番條命」
當年中共總書記胡耀邦逝世後,上海知識界瀰漫惋惜憤慨的氣氛,上海市委連日召集高教局和各院校領導開會,防範學潮爆發。4月18日晚,復旦大學港人學生姚勇戰被推選為「二十人行動委員會」領袖。翌日,數百名復旦學生突破校方阻撓展開遊行,掀起上海八九民運序幕。
從那時起到6月,姚勇戰發起成立上海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並組織復旦學生參與行動,6月3日晚,姚勇戰從上海出發去北京聲援;由於未知當晚發生鎮壓,他4日早上抵京後直奔天安門,直到迎面而來的士兵向他所在方向開槍,他轉身逃避時,感到身邊有人倒下。5年前,姚勇戰在一次受訪時說起這段遭遇,覺得自己「執番條命」。6月11日,他在上海準備登機回港時被捕,是當年被捕學生中的唯一港人,關押近一年後在港英政府斡旋下獲釋回港。
「幼稚 無知 理想主義」
不知不覺成為學生領袖
「幼稚,無知,天真,加上一點理想主義,使得我不知不覺成為學生領袖。」姚勇戰接受本報訪問時說,「我當時自以為是在為國為民,其實就和歷史上每一次學生運動一樣,用年輕的生命去賭一場有輸無贏的賭博。」對於六四之後,有人付出生命,有人流亡他鄉,他認為自己仍然幸運,多年後能在他鄉扎根,但六四對他來說,「到今天也還沒有過去,也許永遠也不會過去」。
姚勇戰說,六四對他最大的影響,莫過於無法回到出生和成長的兩個故鄉:上海和香港。「如果沒有六四,我現在應該是在香港生活和工作,我的孩子們應該是在香港出生和成長。我很可能經常來回於上海和香港,探望我的出生地和從小一起成長的朋友們。」他想像自己應該還是會比較熱心政治,參與一些推動民主和增強民生的活動,「但是現在我則生活在完全另外的一個世界」。
姚勇戰1990年獲釋後一度赴美留學,同時仍積極參與香港民運,1994年曾競選區議員但落敗,1996年再次赴美並定居明尼蘇達州,20多年未曾返港,亦不獲批簽證返大陸。初到美國的幾年,他活躍於當地的民運圈,每年六四,都會到紐約、三藩市等地參加紀念活動,大約10多年前始淡出民運,並逐漸遠離中國政治。
姚勇戰說,如今生活和中國「實在沾不上邊」,「日月蹉跎,中國政治和我的距離已成為天涯海角之隔」。人到中年,生活壓力之下,他也「已沒有當年的風發意氣」。多年前,他接受了基督信仰,視之為他來美國的最大收穫與重生機會,近年對六四的紀念也因而從街頭抗議轉為對神祈禱,「我一直有為中國禱告,為香港禱告。希望能在不久的將來看到中國民主化的實現」。他表示相信「正義一定在最後獲勝,因此心情非常平淡」。
父辦晨鐘書局 內地陷獄
姚:遺憾永失侍奉機會
心中遺憾的是,「永遠失去侍奉父母的機會」。現年78歲的姚父姚文田,2006年創辦「晨鐘書局」,一直為中國異見人士、流亡學者等出書。2013年在代朋友攜帶化學品到深圳時被捕,被判以走私罪成監禁10年,至今陷獄。為此遠離政治的姚勇戰,不得不拋頭露面為父奔走,恍如30年前姚父為捲入六四的兒子四處求援。正因為父親的遭遇和異見人士王炳章、彭明被綁架回國,姚勇戰認為中共殺一儆百奏效,「至少我是不會再自投羅網了」。
信年輕人會找到改變中國道路
30年過去,姚勇戰仍然感到非常有幸參與當年「嘗試改變中國的那場戰役」。他認為,今後的中國走什麼路,要看今天中國年輕人的選擇。他相信中國的年輕人會找到自己的道路來改變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