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2014年6月，國務院發布《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計劃落實法規，蒐集全國各地的政府部門、企業、社會組織、個人及司法機關的「誠信數據」，透過評分獎懲「守信」及「失信」者。有關制度涉及什麼範疇，又以什麼形式推行？措施有何利弊？

■信用信息公布平台

由國家信息中心主辦，國家發展及改革委員會、中國人民銀行指導的網站「信用中國」於2015年起運作。平台統一公布信用資訊，包括打通多個中央部門、省級平台和民企的信貸資料庫等，如最高人民法院、財政部、環境保護部等數據，羅列「紅黑名單」。據網站資料，截至2018年10月初，已有最少1943萬條黑名單紀錄。

一處失信 處處受限

「信用中國」涉及多個範疇，如工商、稅務、環保、醫藥、個人品德，全國各地政府部門及機構定期公布黑名單，以便建立「一處失信、處處受限」的懲罰機制。據2018年9月《失信聯合懲戒對象公示》，截至9月全國逾22萬人被列入失信黑名單。被列入黑名單的包括失信被執行人(不履行法院判決的人或公司，俗稱「老賴」)、曾逃稅及作不文明行為的人等。如鐵路總公司9月份提供208人黑名單，主要涉及在列車上吸煙、擾亂秩序；民航局提供的579人，則涉及曾在飛機上尋釁滋事、偷運限制品、冒用他人證件等。黑名單企業則多涉及生產安全問題、稅收及金融糾紛。嚴重失信者將被禁止乘搭高鐵和飛機，市民亦可隨時於網站查閱黑名單。樂視創始人賈躍亭及其姊姊賈躍芳因公司財務糾紛也曾被列入嚴重失信名單，限制搭高鐵和飛機的權利。失信人如果還清欠款或糾正行為，在約3個月至一年不等限制期滿後，可恢復乘坐交通工具。

◆數看「信用中國」

．2018年8月失信黑名單 新增及退出統計(見表)

．2017年9月至2018年8月 36個省會及副省級以上城市信用指數(表)

■信用評分制度

為監測全國各地的信用體系建設進度，除於「信用中國」網頁建立公共信用信息共享平台，各區省市亦設信用網站，列舉當地信用名單。現時全國未有統一的評級機制，針對個人信用規管，有地方政府因應情�G建立信用評分制度，亦有民營機構建立個人信用系統。

◆江蘇省蘇州市「桂花分」評級機制

涉及人口：約1300萬人，個人數據約3.9億條

每人基本分數：滿分200分(基礎分100分、附加分100分)

資料蒐集範圍：

據22大類243項指標評分，包括戶籍、年齡、婚姻狀�G、文化程度、社保繳納情�G、職業、居住情�G、捐血紀錄、義工服務、健康狀�G、刑事犯罪紀錄、治安處罰紀錄、交通違例紀錄等

獎懲：

?附加分主要為獎勵好品德的活動，如捐血、捐款、參加義工服務等都可以獲「桂花分」。截至2018年8月，約163萬名市民擁有高於100分的評分

?擁較高「桂花分」的市民，可享有各項生活及公共服務上的便利，如額外車票優惠、免押金借用公共單車、圖書館借書量增多、享信貸利率折扣等

?蘇州市規定一年內兩次逾期未交電費，會列入信用黑名單，如預約餐廳爽約、訂酒店不入住等，也可能會扣分

◆個人徵信業務

中國人民銀行批准8間民營公司發展「個人徵信」(即信用驗證)業務，徵信機構會按客戶的消費數據、行為模式甚至社交平台資訊，包括是否曾經失約、失信等判斷其貸款評級。

科技公司阿里巴巴旗下芝麻信用為徵信機構之一。芝麻信用以「芝麻分」為用戶評級，分值範圍為350至950，這系統使用「支付寶」數據，就用戶消費行為和偏好等因素評分。芝麻信用的技術總監李穎贇受訪時曾舉例稱，常買紙尿片的人會被認為是已為人父母，相對更有責任心。芝麻信用網頁顯示，在不良行為或事件終止之日起滿5年後會�蝪ㄛ袺鰜H息。

由於內地8家主要徵信機構各自運作，亦不向市場分享擁有的資訊，因此市場感混亂。內地官方2018年5月成立「百行徵信」，由政府佔大股，另外8家私人徵信機構參股，共享客戶的信用信息。

■社會信用體系爭議

◆支持意見

維持社會安穩

江蘇省睢寧縣自2010年起推行大眾信用信息分值，民眾每年根據信用分數分為A、B、C、D四級，最高級的可享優待，D級者為「不誠信」，在考核資格、執照時，原則上不予考慮。就政府為民眾行為評分，支持者認為有助維持社會秩序。時任睢寧縣徵信辦副主任程衛東2014年接受新華社訪問時稱：「評分系統明顯提高居民誠信意識，社會的風氣亦大有好轉。」程強調有關政策除針對民眾外，企業、政府同被監管。住在睢寧縣的退休人士陳東生認為實行評分機制前，社會沒太多強制規則，「真是好人吃虧、壞人得利」，認為社會信用體系有助讓民眾遵紀守法。

監察企業及政府

有意見認為，社會信用體系有助監察企業及政府，如企業違反信用會被記錄於「信用中國」網頁黑名單內，列明違規事宜及相關部門名稱，任何人均可隨時查閱紀錄。如在網頁上的一間天津紡織公司，被列明「虛假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或虛開用於騙取出口退稅、抵扣稅款的其他發票」，涉及金額達9676萬元人民幣。

保障消費者

社會信用體系下的監察制度亦被指可保障消費者，如在交易前，民眾可檢查賣方的信用評級，以決定是否落實交易。據新華社報道，一名內地人在置業前，有人提醒他可先申請檢查對方信用度，查後發現對方評級為「C級」(較低評級)，因而放棄購買，「後來聽說那個交易，果然起了糾紛」。而內地不少網店會「刷單」(虛構銷售紀錄)，為打擊違規商家，當局2017年10月整理電子商務黑名單企業6440家，其中首批500家已在「信用中國」網站公布。

◆反對意見

人權受限

新華社2014年6月引述部分媒體及專家批評政府沒有資格給民眾劃分等級，將部分公共服務作獎懲手段更是不妥，因為損害了公民合法使用公共服務的權利。復旦大學社會科學基礎部副教授邵曉瑩以睢寧縣的大眾評分制度為例，條款列明「圍堵衝擊黨政機關、企業、工地、纏訪、鬧訪」扣50分，「利用網絡、短訊誣告他人」扣100分。她認為，制度暗示「上訪、告狀、網上舉報在睢寧縣都有很大『風險』，信用體系在成為一種(管制)工具」。

價值單一

有指在社會信用體系下，立場異於政府者受到制度排擠。澳洲廣播公司2018年9月報道，內地調查記者劉虎於2015年指控一名官員敲詐勒索，但遭對方起訴誹謗，結果罪名成立，被要求公開道歉並支付罰款，但是當法院要求增加費用時，他拒絕了。劉虎稱自己2017年發現被列入社會信用試點計劃黑名單，手機應用程式拒絕他訂購火車票。

另外，有部分評分準則被指不合理，如評分會參考與品格無關的項目，睢寧縣有居民批評，「招商引資弄得好也能加分，這跟信用有什麼關係？」

侵犯私隱

社會信用體系下，「失信者」會被列入公開的黑名單。如在信用中國(江蘇蘇州)網頁內的「自然人失信名單」，列明違法者的全名、部分身分證號碼、失信原因等，如有人因交通肇事罪被列入名單。有內地網友質疑，「在網上公布當事人地址等，似有侵犯公民個人隱私權之嫌」。

就侵犯私隱質疑，當局官員回應稱，有關資料徵集合乎法例，如涉賣淫嫖娼、借款數額等有可能涉及個人隱私資料都沒有公布。

[通通識 第53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