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動物園內，所有動物都被要求爬樹，包括水池內的魚，「這根本不可能，就正如大家擅長的事都不同，卻要考相同的事」。黃淑蔓也是考場動物，很忙，但不知是馬騮或是魚。她周六上午回校補課後，匆匆回家更衣化妝，見面時還未吃午飯，撕開鱈魚絲的包裝紙，面帶同情地說：「原來做記者很辛苦。」她最近為通識IES(獨立專題探究)報告訪問別人，估計未來兩天要通宵達旦完成功課。
17歲的日子裏，電影《哪一天我們會飛》(下稱《哪》)中六生余鳳芝舉手喊上廁所，卻倚在樓梯旁看樹上的花。蘇博文躲在秘密基地，拼砌飛機師的夢，製作水火箭、飛行裝置。「手工王」彭盛華將黑板改裝成「大鳥」，套上紙製的雙翼、單車握把，腳掌用力一踩，雙翼隨風上下拍動，手臂伸直，越過操場、走廊，感覺像飛翔。戲內的人沉醉在喜歡的人與事，戲外的黃淑蔓即將踏入17歲，就讀中五，卻說現在的日子與文憑試畫上等號，「起碼等到18歲才可以『放監』」。
備戰文憑試 好友拒相見
她的手機有「出街啦喂」WhatsApp群組，初中大時大節好友總會相約聚會，但踏入中四的中秋節，幾張熟悉的臉已消失。拒絕出席的不是身兼歌手身分的她，而是身邊的同學。「我出道前後的日子沒太大變化。中一開始每個周末都會參加比賽，初賽、複賽、決賽等，跟現在周末演出一樣，只是我可以去更多地方唱歌。」有時她約同學上街，同學的反應是：「玩咩玩？你知否距離DSE(文憑試)不足一年？」她笑說只是放鬆一天，同學卻反問：「你知否這一天自己損失了多少？」她有些黯然，「現在約上街都這麼難，畢業後只會更難」。她亦為朋友褪色的夢而難過，「很多朋友原有想讀的學科，但現在只說『入到大學就算啦』。連DSE都考不好，還去想讀什麼？」她覺得現在若再唱《哪》主題曲，只會變成傷心版本。
邊爬邊唱 有夢可追
同學好友早已奮力向上爬，黃淑蔓仍然邊爬邊唱：「若為了溫習而放棄唱歌，我會好後悔。」平日遇上好的演出機會，她也盡量參與。她自小學已熱愛音樂，幸得身邊人一直支持，「我讀小六時，交了幾次選校表格都被退回，升學主任說『你既然喜歡唱歌，不如就選一間任你唱的中學啦，總好過催谷你讀書』」，最終入讀仁濟醫院羅陳楚思中學。有同學偷偷告訴老師她很喜歡唱歌，音樂科教學助理Zakki開始指導她唱流行曲的技巧，「可能你不信，但我小學唱歌時會全身抖震，因為很怕別人的目光。但Zakki跟我說『1次不行就唱50次，我就不信你每次都震』，亦常促我參加比賽」。比賽趕走抖震，卻又帶來心魔：「當時我處於迷失期，參加歌唱比賽只想奪冠軍，亞、季軍也是輸。有次我輸了哭起來，母親問我 ：『為什麼你一定要取冠軍？』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偏偏這時她獲選唱電影主題曲《差一點我們會飛》，欠信心的她愈想愈壞：「我會否『唱衰』首歌？選我會否不太好？」，她想過放棄，母親淡淡一句：「試完再算。」
想回去哪個時刻？
錄音前，黃淑蔓沉思怎樣的經歷才算「差一點」。監製陳心遙叫她想像是即將畢業的中六生，問她：「有哪個時刻想回去？」她想起師兄姐於離校日哭着唱校歌的一幕，數年後她便成為其中一員，離別時只想回到平常上課的日子——她挾着這樣的畫面與情緒完成錄音——這次沒想過輸贏，反而走上香港電影金像獎領獎台，2016年獲「最佳原創電影歌曲」。
《哪》電影的結尾，蘇博文發現有色弱，當不了飛機師，便自行駕駛小型飛機衝上天空，從此青春停駐。有些人覺得他圓夢了，有些卻不。面對文憑試或更遠的人生，黃淑蔓坦然說：「盡力就好，所有事不是你想就有。」17歲的動物園裏，只願仍有歌可唱，有夢可追。
文：蔡康琪
圖：蔡康琪、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3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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