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投稿學生：廖芷瑩(保良局第一張永慶中學，中四)
《狼來了》的故事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其中放羊的小男孩抱着「惡小而為之」的心態，戲弄村民。第一次他成功戲弄村民，第二次村民對其虛報生疑，直至第三次沒人相信他，令他的羊群被狼吃掉——這不正正反映了因果報應的道理嗎？惡小不代表我們能為之。
兩年前，我還是個見習醫生，每天替護士東奔西跑、替醫生跟進病人的康復進度。雖然工作刻板沉悶，但我仍是小心翼翼，尚未出過差錯。
一個工作天的黃昏，我接到好友的電話，邀請我前往派對，主人翁是將移民美國的大學同學。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畢竟大家交情頗深。我因此需要提早一小時下班。
等待下班的時間特別漫長。短短四小時就像個永遠不能到達的終點。我把負責的病房徹底巡查了數遍，把桌上的檔案理了又理，小睡片刻，還有兩小時才下班。我決定繼續睡覺，好養足精神。
「明！明！起來了，病房有新病人！」護士滿臉不耐煩。抬頭看看，糟了——只剩半小時！我三步併作兩步地到達病房，一張陌生的老人臉孔映入眼簾。略讀醫生的報告：病人持續發熱，需要抗生素……在報告的結尾，有個小小的星號，我沒留神後面寫着什麼。病人要的不過是抗生素罷了，我要趕上的可是場重要的餞別晚會。我匆匆忙忙向護士交代，讓她拿些普通抗生素來，自己就旋風似的走去收拾物品。整個過程只花不到15分鐘，報告上被我忽略的一行螞蟻大小的字，卻引發一場災難。
當我正在派對舞池興高采烈地揮灑汗水時，有人告知我的手提電話響個不停。我接聽電話的前一秒，心中閃過一絲沒來由的不安。
「是明嗎？請你立即回來。有名病人出了點狀?。」
趕往醫院的路上，我一直思索，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醫院不允許我提早下班嗎？我沒想到，是那老人出了狀?。
老人身上的點點紅斑和呼呼的喘氣聲，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主診醫生半帶厭棄地反問：「你不是看過報告了嗎？」我搶走他手上的報告，重新認清上面的每個字。原來那加了星號的句子，說明老人對普通抗生素敏感，需要特別藥物。服過合適的藥物後，老人已不再氣喘，我的耳朵卻在嗡嗡作響。
老人的紅斑發出刺眼的紅光，像一盞盞探射燈，把我的內心照得通透，後悔、歉意湧上心頭。幸好只是過敏，如果有併發症，後果就嚴重多了。
我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耳語似的向老人道歉。老人倒是沒動氣，揮揮手，說看在我只是見習醫生的份上就不追究了。再看看主診醫生……他臉色陰沉地說：「你聽過『勿以惡小而為之』嗎？」「當然有，但我沒有惡意的！」我大聲地反駁。「或許你沒有惡意，但你敢說你沒做錯嗎？你的罪名不是故意加害別人，而是自私、貪心。即使你在工作期間有私人事務需要處理，你也不該把病人的安危置之度外。萬一病人有什麼問題，是你負責嗎？無論在醫院做事，甚或到了外頭，都請你緊記，勿以惡小而為之。微塵似的私心，都可以引致雪崩似的後果。有因必有果，你種的任何惡，不論有多嚴重，都會有報應。你這回的報應不算大，只是減薪數月，但如果我來遲了，老人就未必還活生生的坐在這兒，你也不能安然地度過未來的日子。」
多麼冷靜清晰的一段說話！一字一句都烙印在我心中。我無意做了件要不得的事，自己卻毫不察覺。我的「惡」可能微細得難以發現，但得出的結果必定令人嘩然——竟有醫生為了一個派對，而輕視一條寶貴的性命。我的良心何時被欲望遮蔽了？
人們的神志又於何時被欲望迷糊了？這些年來，毒奶粉、毒米、毒雞蛋……層出不窮。賣的人比我更可恥。他們情願以害人手段賺得更多。金錢到手，賭上的是未來一代的健康。難道他們不曾掙扎？我想有的，但最終還是認為為禍尚小，而且事不關己，於是欲望勝過了理智。
經過這件事後，我時時刻刻都記着「勿以惡小而為之」的道理，以防再做出傷天害理的事。
【文章經編輯修改】
■啟導站
想想玩啤牌的經驗。你會否一開始就亮出手上所有牌，告訴別人接下來的走法？這樣還有意思嗎？
我們寫作也不會在開首就把文章的主題鋪陳於讀者眼前，然後再三掛在嘴邊。這篇文章的主題可謂呼之欲出，連同標題，「勿以惡小而為之」大概出現了4次。中心思想是相當明確的了，放在考試評審中不會被評為離題，反而會因「扣題」、「首尾呼應」而得到稱許。文中的「我」是見習醫生，同學顯然別出心裁，要說一個有別於日常經驗的故事。接下來要做的是，離開考試框框，嘗試投入更自由的寫作中，不必說大道理，也不必追求符合社會主流價值觀，否則很容易把文學變成說教。
在這裏，我提供一個隱藏作品主題的方法，使文章不流於直白，我稱之為「刪減法」，特別適用於最後修訂文章的過程中。我建議把文章首段、末兩段刪去。開首直接交代「我」的身分和工作，結尾則略去個人反思，交由讀者領略。可以的話，最好換一個標題。文章中段，「我」疏忽犯錯，主診醫生的訓話也未免突兀：「勿以惡小而為之。微塵似的私心，都可以引致雪崩似的後果。」有人會這樣說話的嗎？是人物有感而發，還是同學把道理強加於人物之口？嘗試把這段換一個寫法，或者刪去不必要的複述。
■文評人
李昭駿
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中文系，後修讀香港中文大學中學教育文憑課程。現職研究助理、中學創意寫作導師、《字花》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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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
． ＿＿＿＿的一天
． 如果可以新增一條校規，你會新增什麼？
． 自訂題目
整理：陳綺雯
[語文同樂 第28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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