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文學：尋味．1950
【明報專訊】星期日洪水橋的中午，潮濕與悶熱交纏，走了一段入村的路，凝在額角的不知是汗還是霧水。我好幾次就這樣到龔慶運先生的士多串門子，聽他說洪水橋的變遷。這次與學生同來，想了解更多他於戰後1950年代的成長逸事。
龔先生經營的永興士多已有數十年歷史，從外面看來更像一所民家，親切而不起眼，說它是民家其實也沒錯，內裏確是前舖後居，是士多同時兼備茶餐廳的功能。還未接近門口，屋內的大狗已吠個不停，示意有客人到訪。每次隨?龔先生入內，穿過鐵閘，跨過大門，坐在木枱前，也有些回到過去的感覺。看到我拿?便利店買的早餐，龔先生和太太合力，不一會就?出奶茶，做好三文治，叫我們嘗嘗他們的手勢，1950年代的故事就在食物的香味中開始。
龔先生50年代讀小學，他說自己讀書成績不好，「考試通常都是十分、廿分」，加上收生不足的殺校問題，他在小學階段已轉校幾次。龔先生小一入讀柏雨中學的小學部，雖然讀了兩年就轉校，但他笑言也有拿過獎，因為時常用毛筆習字，所以拿過「美術獎」。另外是「無缺席獎」，即是現在的「勤學獎」，龔先生自言當時沒什麼出色，不過「嗰陣時我日日都返學」。
童年曾引小霸王踩糞坑
龔先生兩夫婦都是開朗的長輩，可以說是無所不談。龔先生在談小學生活時，龔太太在客廳喊過來，說「你不如講吓細個啲頑皮嘢」，接連就笑了幾下。龔先生也忍不住大笑，然後開始講「威水史」。他回想小學時有位同學「陳仔」到過拳館練武，常常在學校挑釁其他同學，龔先生心知無法抗衡，忽然心生一計，連同三五同學，小息時約「陳仔」到學校後面的農田。
農田旁邊有個堆肥用的糞坑，原意是方便發酵灌溉，陽光將堆肥的表面曬得像泥地，龔先生等同學引誘「陳仔」過去，說「企得到上去就話你巴閉」，當然「陳仔」不消幾秒就沉了下去，只剩下頭露出來。龔先生大笑過後也知闖禍，最後被老師罰用紅筆劃「豬嘴」，小息站在滑梯上示眾，回家也被父親訓斥一番。
時代洪流難阻 美好回憶永存
我們哄堂大笑後，龔先生彷彿從五十年代回到現在，露出一點反思的神情，說當時年紀小，沒有想清楚，這樣做其實很危險，「不過嗰陣時唔識死」，龔先生說完開懷地笑了。門外傳來重型車輛駛過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令人感受到洪水橋正在轉變。
洪水橋已納入新界西的新發展區，將發展成經濟、文娛的樞紐，附近的新式樓房別墅陸續落成，迎接發展的大趨勢。永興士多仍佇立在街角，未來如何，也是未知之數。枱上的「綠寶」汽水已經陳舊褪色，依然能夠歷久常新的，或許只有回憶，當中不免夾雜荒唐的片段，記載地方的歷史，也蘊含年少的美好。
文：蕭欣浩 - 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講師，曾任法國餐廳廚師，熱愛飲食、旅遊、寫作。
[語文同樂 第24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