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吾爾族的中國故事

2014年3月1日，昆明火車站發生針對群眾的恐怖襲擊事件，5名維吾爾族兇徒持刀造成31死141傷，是近年來新疆以外死傷最多的恐襲事件。事發後，維族人在內地普遍的「落後、愚昧」等刻板印象外，又加上了極端、兇殘的標籤。由於民族問題敏感，維族和新疆問題成了官媒的禁忌。

在昆明恐襲事件一周年之際，本報記者採訪多名長期生活在北京的維族精英，探討維吾爾族的生存現狀和新疆問題的癥結。明報記者 麥俊 北京報道

作為一名攝影師，庫爾班江賽買提在內地已小有名氣，他上過中央電視台訪談節目，參加全國電視演講大賽，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曾接見他，並推薦他的新書。但只要在街上見到公安，維吾爾族的庫爾班江還是會提心吊膽。「(出鏡上台)那個自信是沒有用的，那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他這樣形容警方的區別對待。去年，庫爾班江出版了新疆題材的書籍，並正在籌拍紀錄片，他說，自己的一切努力，只是希望新疆人能成為大家眼中的正常人。

庫爾班江來自新疆和田，目前是央視的攝影師。儘管職業上十分成功，但他還是覺得，維族人在中國儼然「二等公民」：與漢族同事一起到機場，他總是在同事吃完飯時才能完成安檢；預訂酒店一定先付款，以便當被酒店拒絕入住時，能用保護消費者條款討公道；入油站加油，除了排隊，還要等候警員來查身分。

去年3月1日昆明火車站爆發恐襲事件，官方報道指兇徒是偷渡不果的新疆伊斯蘭極端分子。此後，維族人在內地的困境更雪上加霜，多個城市出現針對新疆籍人員的驅逐行動。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在事發後僅半個月就公開表示，一些地方針對維族普通民眾的檢查和驅趕是「愚蠢的」。

庫爾班江這時發現，維族與漢族之間的溝通出現了嚴重斷層，也是在那時，他萌生了一個念頭：在全國各地拍攝普通的新疆人，集結成書，講述他們的故事和經歷，消除民眾對新疆人誤解。他的著作《我從新疆來》就是這樣出版的，書中有100多個生活在全國各地的新疆人，包括維吾爾族、回族、漢族等，有醫生、律師、藝術家，也有小商販。

出書談新疆人 獲俞正聲接見

此書走紅後，俞正聲去年底會見了庫爾班江和書中的10個新疆人，並向地方官員推薦這本書。庫爾班江說：「這其實是本很普通的書，是因為社會不正常，才顯得可貴。」他在一次電視訪談中說，內地人對於新疆人的印象，就是賣烤肉串的、賣切糕的，甚至是小偷。他希望告訴讀者，他們所不知道的新疆是怎樣的。

庫爾班江憶述，8年前自己初到北京時，感覺背了一個民族包袱，每當聽到關於新疆和維吾爾族的批評，他都會怒不可遏地與對方爭論，直到感覺自己愈來愈累，愈來愈狹隘，「當時我不知道，尊重要靠自己的努力贏得」。後來，他逐漸學會放下民族包袱，「要用人的角度看問題，人和人溝通不應該這麼複雜，人和人沒有什麼不同。」

「漢化是入鄉隨俗 仍以維族為榮」

庫爾班江的成長，本身就是一段與漢族不斷交流融合的過程。他兒時最好的玩伴，是一個維語流利的漢族小孩。帶庫爾班江入攝影行業的，正是一對拍攝紀錄片的漢族夫婦，後來，庫爾班江把兩人認作乾爹乾媽。被問到自己是否被「漢化」時，庫爾班江說：「語言只是工具，不能把文化滅掉，我只是入鄉隨俗而已。」他說，自己以維吾爾族身分為榮，並繪聲繪色地講述維吾爾族如何注重婚禮的禮節和餐桌上的禮儀：我們吃飯時很講究，不能大聲說話，不能擤鼻子，放響屁更絕對不允許，飯後感謝真主帶來美食。

庫爾班江正在籌拍一部紀錄片，記錄《我來自新疆》書中主人公的生活。「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希望成為別人眼中的一個普通人……新疆人正常地排隊加油，入住酒店，已經非常理想了，但又是奢侈。」他說：「難道我的孩子出生後，也和我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