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一個從鄉下來的人，走到法的門前，請求進入。站立在門前有一個高大的門警跟他說：「有可能，但現在不行。」鄉下人看到大門是開着的，他彎下身子偷看門內深不可測的環境。門警笑着說：「如果它是那麼吸引你，那就試一試，不需顧我的禁令，往裏走好了。」然而，膽小的鄉下人選擇坐下來，靜靜的在門前等待，希望有一天可以得到批准進入。一年一年的過去了，鄉下人老了，病了，但他依然在門前等待着。當他快要逝世的時候，他以柔弱的聲音問門警，為什麼沒有其他人要求進入法的門呢？門警以雄偉的聲音回答他：「因為這道大門只是為你而開的。我現在就把它關上。」
這是猶太籍捷克作家卡夫卡(1883-1924)的故事〈在法的門前〉，全篇只有兩頁，但非常有影響力。卡夫卡以德語寫作，他創作了很多寓言式的故事，讓讀者以自身的處境賦予故事的意義，激發起想像力。我們可以把〈在法的門前〉視為短篇，它亦是長篇小說《審判》的其中一章。《審判》是文學經典中的經典，曾多次改編為話劇和電影。
什麼阻礙走進法的門？
我們可以怎樣理解〈在法的門前〉呢？這可以是一次非常有趣和開放的解讀過程。法的門可以代表一些冷酷的制度，由某些人控制，有嚴謹的規矩。鄉下人代表着平民百姓，永遠沒有機會明白當中的遊戲規則。然而，相對於這種社會性的解讀，小說對我最大的啟發是鄉下人那種既可憐但膽小的性格。我在想：其實他在等待什麼呢？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我繼續想：如果他能夠勇敢的走出第一步，闖入法的門，結果會不會是不一樣的呢？其實法的門可以引伸至不同的東西，例如是個人的理想，當你願意踏出一步，理想可能不是想像中那麼遙遠。是什麼東西阻礙鄉下人走進法的門呢？我想不光是門警，還有他自己本身。
牢籠是制度 亦可是人心
卡夫卡的世界是黑色的，他的文字呈現了一個壓抑的人與社會的關係。如果你還是不能夠進入卡夫卡的黑色世界中，我提議你可以翻開新出版的書《曾經，有個偉大的素描畫家：卡夫卡和他的41幅塗鴉》，當中我們可以看到卡夫卡的素描。卡夫卡喜歡在日記、筆記本和信件上畫畫，是純屬個人的喜好。圖中的人物沒有具體的容貌，空間是不寫實的，跟他的小說一脈相承。卡夫卡的素描呈現了人物的狀態，例如在「牢籠中的人」那張，正好能夠表現鄉下人的情况──那種被圍困的感受。圍困着他的牢籠，可以是有形的社會制度，亦可以是無形的個人心理。
書名：曾經，有個偉大的素描畫家：卡夫卡和他的41幅塗鴉
作者：法蘭茲．卡夫卡(Franz Kafka)、尼爾斯．伯克霍夫(Niels Bokhove)、瑪利耶克．凡多爾斯特(Marijke van Dorst)
出版社：商周出版
文：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人文學科研究中心主任黃淑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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