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古人寫鬼如人，鬼是人的影子，鬼的行為就是人的行為。清代袁枚《子不語》有一則〈釘鬼脫逃〉，故事裏的人有捉鬼的勇氣，卻無制鬼的智慧，讀之固覺有趣，思之足以自省。
〈釘鬼脫逃〉《子不語》
句容(1)捕者(2)殷乾，捕賊有名，每夜伺人于陰僻處。將往一村，有持繩索者貿貿然急奔，衝突(3)其背。殷私憶此必盜也，尾之。至一家，則逾垣入矣。殷又私憶捕之不如伺之，捕之，不過獻官，未必獲賞；伺其出而劫之，必得重利。
俄聞隱隱然有婦女哭聲，殷疑之，亦逾垣入。見一婦梳妝對鏡，梁上有蓬頭者，以繩鈎之。殷知此乃縊死鬼求代(4)耳。大呼，破窗入。鄰佑(5)驚集，殷具道(6)所以(7)。果見婦懸于梁，乃救起之。婦之公姑咸來致謝，具酒為款。
散後，從原路歸，天猶未明。背簌簌有聲，回顧則持繩鬼也。罵曰：「我自取婦，于汝何事，而破我法！」以雙手搏之。殷膽素壯，與之對搏。拳所著處，冷且腥。天漸明，持繩者力漸憊，殷愈奮勇，抱持不釋。路有過者見殷抱一朽木，口喃喃大罵，上前諦視(8)，殷恍如夢醒，而朽木亦墜地矣。殷怒曰：「鬼附此木，我不赦木！」取釘釘之庭柱，每夜聞哀泣聲，不勝痛楚。
過數夕，有來共語者、慰唁者、代乞恩者，啾啾然聲如小兒，殷皆不理。中有一鬼曰：「幸主人以釘釘汝，若以繩縛汝，則汝愈苦矣。」群鬼噪曰：「勿言！勿言！恐泄漏機關，被殷學乖。」次日，殷以繩易釘，如其法。至夕，不聞鬼泣聲。明旦視朽木，竟遁去。
註釋：
(1)句容：地名，今江蘇省句容市，位於江蘇省南部，鎮江市西南，緊鄰南京市。
(2)捕者：舊時官府負責緝捕的差役。
(3)衝突：衝撞，碰撞。
(4)求代：鬼魂尋找替身。
(5)鄰佑：也作「鄰右」，鄰居。
(6)具道：詳細敘說。具，完備，詳盡。
(7)所以：緣故，理由。
(8)諦視：仔細察看。諦，[粵]音帝，仔細。
語譯填充﹙自第三段始﹚：
散席後，殷乾從原路回去。這時天(a)_______沒亮，忽然聽到後面有沙沙的聲響。(b)_______，竟是那拿着繩子的吊死鬼！鬼罵道：「我去取那女人的命，關你什麼事，竟敢來破我的法術！」伸出雙手撲打。殷乾膽子(c) _______也不小，就迎上去拼了，只覺得拳頭所中之處，既冰冷，又有股腥臭味。天漸漸亮了，吊死鬼的力氣漸漸(d)_______，殷乾卻愈戰愈勇，緊抓不放。這時有路過的人看見殷乾抱着一塊爛木頭，正喃喃吶吶，罵個不停，就上前細看。殷乾這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而爛木頭也掉在地上。殷乾怒道：「鬼就附在這塊木頭上，我不會放過它！」於是拿釘子把木頭釘在庭柱上。每天夜裏，都會聽見木頭的哀泣聲，好像不勝痛楚的樣子。
過了幾晚，鬼聲愈來愈多，有來聊天的、有來安慰的、有來代它求情的……啾啾唧唧的，有如小孩子一般，殷乾一概不理。其中一隻鬼說：「還好主人用釘釘你，要是用繩綁你，你的苦頭就更大啦！」其他鬼都(e)_______：「別說！別說！就怕泄漏了秘密，讓那姓殷的學(f)_______了！」第二天，殷乾就用鬼說的方法，拔了釘子，用繩子綑住木頭。到了夜間，卻聽不見鬼的哭聲。早上一看，那塊爛木頭竟然失去了蹤影。
【學習要點】
重言
「重言」，大多數是指疊音詞，即兩個相同音節重疊構成的詞，主要有兩個作用：
1. 狀貌：
描寫事物的情形狀態，以形容詞為多。古代漢語常見在形容詞後加「然」字作詞綴，一部分疊音詞由「某然」發展而來，重複「然」前面的形容詞，寫作「某某然」。如「有持繩索者貿貿然急奔」，「貿貿然」就是「貿然」，即冒冒失失的樣子。又如「俄聞隱隱然有婦女哭聲」，「隱隱然」就是「隱然」，即隱隱約約的樣子。
2. 摹聲：
就是摹仿人物或事物的聲音，以象聲詞為主。如「背簌簌有聲」、「口喃喃大罵」、「啾啾然聲如小兒」，「簌簌」、「喃喃」、「啾啾」都是象聲詞。
此外，疊音詞還有增強語氣、調和音響的作用。
要留意的是，古人所說的「重言」，有時還包括重複詞語或句子。如「勿言！勿言！」這類語句古時也視為「重言」。
【實戰篇】
1.請判斷以下的陳述。
a. 殷乾破窗入屋內抓小偷。
□ 正確
□ 錯誤
□ 無從判斷
b. 群鬼的聲音其實都是吊死鬼裝出來的。
□ 正確
□ 錯誤
□ 無從判斷
2.選出一個最適合的答案，在相應的方格內以「?」號表示。
群鬼說：「勿言！勿言！」是因為：
□怕殷乾知道鬼的秘密
□其中一鬼聲音太大
□要引殷乾上當
□怕增加吊死鬼的痛苦
3.殷乾算不算好人？說一說你的意見。
文：香港中大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洪若震
插圖﹕鍾錦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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