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古人的「鯨」思妙想
【明報專訊】去年7月，布氏鯨誤入香港西貢海灣不幸死亡，在中國古代也有多宗目擊鯨魚的紀錄，不過古人對這種海上大型哺乳類動物認識不深，由此產生不少瑰麗想像。這種美麗的生物，至今仍受人類威脅，古今中外殺鯨之事並不稀奇。有作家用文學作品刻劃捕鯨故事，有些選擇換位思考——如果鯨魚有着與人類相同的智慧，會發生什麼事？
古人看鯨魚——吃掉船的魚？房子？島？
在中國古代，鯨魚有「鯨」、「鯢」、「?」、「鰍」、「鰌」、「?」等不同名字，但相關記載不算多，亦無系統整理，但正因古人對之認識不深，反而迸發不少有趣的想像。宋代《爾雅翼》中描述鯨魚為「海中大魚也，其大橫海吞舟」；明代《黃縣志》亦提及鯨魚有「吞船?」的俗稱，船遇見牠們需迅速駛走，不然「稍遲即可吸口吞舟」，被吸進巨口之中，難怪鯨魚又名「吞舟之魚」。
除了能吞船，鯨魚也被喻作房屋，甚至有「房魚」的稱號。明代《灤志》記載：「房魚，出海，極大，如房」，而《諸城縣志》亦載：「海鰍魚巨甚……子方成，魚未開目者，已大如三間屋」，剛出生的幼鯨，體型都堪比三間房子。
古人甚至誤把鯨魚認作島嶼，清代《廣東新語》記載鯨魚「海鰍之出，其長亙百里，牡蠣、蚌蠃積其背，?屼如山。舟人誤以為島嶼，就之往往傾覆」，鯨魚之大可以橫跨百里，蠔、蚌和螺積聚在牠背上，像高聳的山。出海的人遇見鯨魚，常將牠們誤認為島，早於唐代已有類似記載，《嶺表錄異》記述運貨船由廣州駛到安南(今越南)，有時會在海中遇見「十餘山，或出或沒」，船夫告訴乘客那些「非山島，鱒魚背也」，「鱒魚」指的是鯨魚，其背寬闊，故被誤認作山島。
■知多點
鯨魚喻人
部分典籍指出，鯨魚中「鯨」為雄性，「鯢」(粵音危)為雌性，「鯨鯢」二字合起來可以喻人。「鯨鯢」吞食小魚，故被聯想成吞併小國的大國，延伸出凶暴不義之人的意思。《左傳》記載：「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意指古代君主把不從王命、蠶食小國者，稱為「鯨鯢」。《三國志．董卓傳》亦有「涼州擾亂，鯨鯢未滅」之說，把在涼州發動叛亂的人比作鯨鯢。
有趣的是，鯨鯢另一意思是無辜被殺之人，詞義與「不義之人」相距甚遠，如西漢將領李陵的〈答蘇武書〉中有「妻子無辜，並為鯨鯢」一句。
鯨魚擱淺——天公的懲罰﹖
古人會以鬼神之說解釋未知的事物，鯨魚擱淺死亡，也因此蒙上神秘面紗。有學者整理古代紀錄，發現古人會將鯨魚擱淺後失去眼睛視作「海神降罪」，如北宋《釣磯立談》記述了有日潯陽潮退，岸邊出現巨大鯨魚，數日後鯨魚死亡，時人認為是「海神鑿腦取珠」而致。清代《履園叢話》也指巨魚「海中作風浪翻船至傷人者，必有海神抉其目」，認為若鯨魚興風作浪，傷及人類，海神便會摘去牠的眼睛。
居於深海的鯨魚，在古人眼中竟與火有關。《廣東新語》描寫鯨魚「夜噴火，海面盡赤，望之如天雨火」，指牠們晚上會噴火，令海面變為紅色，看起來像天空下起「火」來。《廣異記》亦記載了雷公與鯨魚打鬥足足七日，雷公「在空中上下，或縱火」，住在海邊的人不知誰勝誰負，「但見海水正赤」，只見海水變紅。
不過，鯨魚造成海水染紅的情况，古人將之幻想為噴火或與雷神打鬥，血流大海，其實可能來自鯨魚尋常的生理現象——排泄。
■知多點
夜光鯨目
比起鯨魚作惡而被海神摘除眼睛的恐怖說法，鯨眼還有個相對奇幻可愛的傳說。古人認為，鯨魚脫落的眼睛，會化成發出亮光的大珠子。據《異物志》記述：「鯨魚……或死於沙上，得之者皆無目，俗言其目化為明月珠」，凡是死於沙灘上的鯨魚均無眼睛，民間相信那些眼睛都化成「明月珠」。《述異記》也可看到相近描述：「南海有珠，即鯨目瞳。夜可以鑒，謂之夜光」，據說南海中有顆珠子，實為鯨魚眼睛，黑夜中會發出夜光。
■延伸?讀
經典海洋文學《白鯨記》
美國小說作家赫曼．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於1851年出版《白鯨記》(Moby-Dick)，初時未受重視，直到1920年代才受注目，備受多名知名作家如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等推崇。故事講述亞哈船長帶領「皮廓號」一眾水手展開為期3年的捕鯨之旅，以獲取充滿經濟價值的鯨魚產品，但他出航的真正原因，實為復仇——捕獵咬斷其左腳的大白鯨「莫比．迪克」。
《白鯨記》糅合精彩的冒險故事與自然科學知識，並加入大量鯨類生態及捕鯨業資料，為虛構故事拋下堅實的鐵錨。小說亦包含對人性、種族、宗教的深入思辨與探討，當中的象徵隱喻非常豐富，被譽為「美國最偉大的小說」之一。
海洋科幻小說《群》
《白鯨記》中亞哈船長與大白鯨的恩怨，揭示了人類與自然界的衝突。這部文學作品出版150多年後，德國作家法蘭克．薛慶(Frank Sch?tzing)出版了同樣與鯨相關的科幻小說《群》(The Swarm，德語Der Schwarm)，把目光聚焦人類與自然的矛盾，並以更極端的手法創作故事。
《群》帶有驚慄懸疑元素，以海洋反常的情境為開端：鯨魚襲擊人類、螃蟹入侵下水道、有毒水母聚集岸邊……這一切反常現象，皆源於大海開始生出智慧，居於其中的生物聯合起來，密謀癱瘓歐洲，試圖摧毁人類文明。面對猶如末日的景象，人類千方百計解構災難原因，卻依舊爾虞我詐，醜陋人性展露無遺。作者以海洋反撲，精準捕捉各種人性面貌，更道破以人類中心主義面對大自然的嚴重惡果。
文：呂穎彤
圖：arlutz73@iStockphoto、法新社、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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