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古人失意 成就經典詩詞
【明報專訊】寫記敘抒情文時沒有靈感，羨慕古人隨隨便便就能揮寫意境優美、情感豐富的詩句和文章？或許大家「身在福中不知福」，回溯歷史，大部分經典文學作品，均寫在作者仕途失意之時。要寫得一手好文章，原來最緊要人有事。
名落孫山之苦 古人訴諸筆墨
考場失意，千百年來都是書生心中永遠的痛——今天中學生為求升讀本地資助大學，苦讀6年應付文憑試，學業壓力如山大；高中科舉是古人躋身官場的最主要途徑，當時考生的壓力比現代文憑試考生更甚。古今不少文人皆將名落孫山之苦訴諸筆墨，如唐代詩人常建的〈落第長安〉，便道盡金榜無名的失望，「家園好在尚留秦，恥作明時失路人。恐逢故里鶯花笑，且向長安度一春。」充分刻劃了文人雅士離鄉別井赴京考試卻失敗而回的心情，詩人縱有美滿家庭，但為考試落第感到羞恥，不敢回家，寧願留在異鄉長安。常建於開元十五年與王昌齡同時考中進士，但他孤僻耿直，不愛攀附權貴，仕途同樣失意。
我們現在也常稱頌「詩聖」杜甫的作品，其實他是屢試不第。早年他曾應考落榜，到天寶六年唐玄宗詔天下「通一藝者」到長安應試，希望召集人才入殿當官，豈料考試由善妒的宰相李林甫負責，最後「野無遺賢」，所有應試者皆落選，杜甫再次無緣入仕。隨後杜甫家道中落，縱使之後以3篇《大禮賦》，包括《朝獻太清宮賦》、《朝享太廟賦》及《有事於南郊賦》獲唐玄宗賞識，最終只能當低級官員右衛率府兵曹參軍。不久安史之亂爆發，軍閥割據，民不聊生，杜甫只曾短暫做過左拾遺(諫官)，就因官場鬥爭丟官，終日鬱鬱寡歡，只能寄情詩詞，〈登高〉及〈登岳陽樓〉均是感嘆仕途失意、社會慘况而作。
//李白/ 壯志未酬 及時行樂
「詩仙」李白〈將進酒〉其中4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意指人生應盡情歡樂，別讓金樽沒酒空對明月，每人總有自己的才幹，錢財散盡也終能再得，故做人不應自暴自棄。詩作樂觀豁達，卻是李白仕途失意時。
李白年輕時一心想當朝廷命官，一展政治抱負。與一般文人透過考科舉入仕不同，他選擇靠人引薦，終日游走各地作詩，文采出眾而薄有名氣，但一直未能遇上貴人。到40多歲李白才獲引薦，進入翰林院起草詔書。然而李白不受重用，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記載，他曾因酒醉命令唐玄宗的心腹宦官高力士為自己脫靴，對方感到冒犯，向楊貴妃告狀，指〈清平調〉其實在諷刺她像漢代放蕩皇后趙飛燕。楊貴妃向唐玄宗吹枕頭風，玄宗因而日漸疏遠李白，迫使他最終離開長安。
壯志未酬，李白沒有悶悶不樂，反而雲遊四海，相約好友知己把酒當歌。政治前途失意的李白離開長安，在嵩山潁陽元丹丘家中，與好友開懷暢飲之際，寫下了〈將進酒〉，「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當時三人大魚大肉，喝三百杯酒也不嫌多，李白仍繼續勸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則見他已看透世事，選擇及時行樂，把握光陰盡情吃喝。
//蘇軾/ 考場得意 仕途失意
李白和杜甫為進朝當官花耗數十年時間，宋代首屈一指的文學家蘇軾入仕卻頗為順利，20歲便與弟弟蘇轍同中進士，其中他的試卷〈刑賞忠厚之至論〉得到考官梅堯臣青睞，並推薦給主試官歐陽修；歐陽修對論文十分讚賞，但以為是門生曾鞏所寫而避嫌而列第二，甚至說自己要讓開令他出人頭地。蘇軾入仕後外放為官不久便調回京師，仕途看似一帆風順，惟之後宋神宗及大臣王安石推行變法改革，他認同改革但反對變法，認為操之過急，得罪王安石及其黨派而遭抹黑，唯有請求外職，離開京城。
蘇軾先後於杭州、潤州、密州、徐州等地任職，縱未能在朝廷一展抱負，仍努力盡地方官之責，改善民生，如分析密州盜賊猖獗原因，懲治盜賊；上疏朝廷，訴說蝗災災情，請求酌情免除秋稅。他又繼續就「王安石變法」的政策弊端上書朝廷。可惜，當時朝廷集中推行變法，百姓苦况持續，蘇軾只好藉詩詞歌賦發泄悲憤，如〈吳中田婦嘆〉：「汗流肩赬載入市，價賤乞與如糠粞。賣牛納稅拆屋炊，慮淺不及明年飢。官今要錢不要米，西北萬里招羌兒。龔黃滿朝人更苦，不如卻作河伯婦。」借田婦入題，講述官府只收錢不收米，但農民遇上歉收及買家壓價，只好賣牛交稅。
寫詩諷刺時弊泄憤，卻使蘇軾惹上官非。北宋元豐二年，他由徐州移知湖州，上書〈湖州謝上表〉後遭文字獄，史稱「烏臺詩案」。入獄受審期間，蘇軾自覺必死無疑，幸獲弟弟蘇轍及各方好友上書求情，甚至太皇太后曹氏，以及昔日政敵王安石也出言勸阻，才免去死罪，貶官為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
仕途跌至谷底，幸好蘇軾愛四處廣交朋友，到黃州後獲得朋友馬正卿幫助，於東門外找到一塊大約五十多畝的荒棄山坡營地。他開荒墾地，蓋屋種稻，自號「東坡居士」，享受大自然風光，與前來採望的好友周圍遊山玩水、吟詩作對，〈念奴嬌?赤壁懷古〉便是他到赤壁遊覽時所作。黃州的日子正是其創作的高峰期。
//李時珍/ 棄文從醫 追逐夢想
考試成績不如意，悶悶不樂在所難免，最重要是不要自暴自棄。「中國古代四大名醫」之一的明代醫學家李時珍也曾考試落第，但他沒有沮喪，反藉此追逐夢想。李時珍家族世代行醫，祖父是當時民間搖鈴走街串巷、幫人治病的「鈴醫」，父親李言也是當地名醫。他自小從旁協助父兄採藥和抄寫藥方，對醫學充滿興趣，惟古代不論醫術如何高明，醫師社會地位仍比入朝做官低，故李父希望他考取功名。李時珍14歲考得秀才，隨後應考鄉試卻「三連敗」收場。考場失意，他決定不顧父親反對，放棄當官，繼續鑽研從小喜愛的醫學，完成當醫志願，並跟父親說：「身如逆流船，心比鐵石堅。望父全兒志，至死不怕難。」表達棄文從醫的決心。
李時珍沒有違背諾言，30歲時跟父親一樣成為當地名醫，先後治好富順王孫兒及楚王兒子的怪病，其後獲楚王推薦到京城當太醫。可惜，當時皇帝明世宗為求長生不老，偏信江湖術士，李時珍於太醫院工作僅一年便辭職返鄉。他行醫期間，閱讀大量醫書，發現本草書(即中醫草藥書籍)雜亂無章、謬誤遺漏多，便花30年走遍各地採集及研究草藥，編撰成對現今中醫學影響深遠的《本草綱目》。
文：方綺婷
圖：資料圖片
插圖：張欲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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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58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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