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孔子有個學生叫澹臺滅明，澹(粵音談，taam4)臺是複姓，名滅明，字子羽。澹臺滅明長相醜陋，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顏值超低，連孔子都受不了，覺得長成這樣也不可能有什麼才華，但本着「有教無類」的原則，還是將澹臺滅明收入門下。
然而澹臺滅明人品很好，光明正大，走路從來不走捷徑(成語「行不由徑」說的就是他)，除非公事絕不私下拜訪卿大夫；學問也很好，後來到南方講學，有弟子三百多人，對楚地儒學影響極大。
孔子不得不承認：「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意思是：用外貌來衡量人的才能是不對的，就像我看錯了澹臺子羽。
《呂氏春秋》有個故事也提到了外貌和才德的關係：
■內文
陳有惡人【1】焉，曰敦洽讎糜【2】，雄顙廣顏【3】，色如浹赬【4】，垂眼臨鼻，長肘而盭【5】。陳侯見而甚說之，外使治其國，內使制其身【6】。
楚合【7】諸侯，陳侯病不能往，使敦洽讎糜往謝焉。
楚王怪其名而先見之。客有進狀有惡其名言有惡狀【8】，楚王怒，合大夫而告之，曰：「陳侯不知其不可使，是不知也；知而使之，是侮也。侮且不智，不可不攻也。」興師伐陳，三月然後喪。
(節錄自《呂氏春秋?遇合》)
■註釋
【1】惡人：相貌醜陋的人
【2】敦洽讎糜：貌醜之人的名字。讎，[粵]音囚，cau4。糜，[粵]音微，mei4。學者陳奇猷認為：敦，敦厚；洽，合也；讎，仇也；糜，通「靡」，無也。「敦洽讎糜」的意思是「敦厚和合與人無仇」，醜人取了一個美名
【3】雄顙廣顏：顙，[粵]音爽，song2，額頭。雄顙，額頭高聳而有威勢。顏，兩眉之間。廣顏，兩眉之間過於寬廣
【4】浹赬：浹，[粵]音接，zip3。赬，[粵]音蜻，cing1，紅色。「浹赬」另一版本寫作「漆赭([粵]音者，ze2)」，深紅色
【5】盭：[粵]音類，leoi6，同「戾」，扭曲，屈曲
【6】制其身：制，主管。制其身，指服侍自己
【7】合：會合，聚合
【8】客有進狀有惡其名言有惡狀：學者譚戒甫認為這一句當讀為：「客進，狀有惡其名，言有惡其狀。」
■語譯填充
陳國有個相貌極醜之人，名叫「敦洽讎糜」。他額頭高聳，眉間寬闊，膚色深紅，眼睛下垂而貼近鼻子，手肘很長且彎彎曲曲。陳侯見了卻很1._____他，在外讓他治理國家，在內讓他服侍自己。
楚國會合諸侯，陳侯病重，不能出席，就派敦洽讎糜代自己前往2._____。
楚王覺得「敦洽讎糜」這個名字好怪，因而首先接見他。敦洽讎糜進見，楚王發現他的樣貌比名字醜多了，而言語談吐又比樣貌更醜，於是大怒，召集大夫，告訴他們：「陳侯如不知道這傢伙不可出使而把他派來，是為3._____；如知道這傢伙不可出使仍把他派來，是對我的侮慢。侮慢而不智，這樣的國家我們不能不打。」於是興兵討伐陳國，三個月後陳國4.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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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言
人可貌相
孔子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古語亦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敦洽讎糜因為相貌醜陋，致使陳國滅亡。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楚王分明是容貌歧視。
我們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外在的容貌跟內在的才德真的沒有關係嗎？
呂不韋在這個故事後面說：「凡舉人之本，太上以志，其次以事，其次以功。」他指出：用人之本，首先看他的品德(志)，其次看他的事業(事)，最後才看他的功勞(功)。
敦洽讎糜樣子固然醜陋，更重要的是他也沒什麼才幹，充當陳國使臣，言談舉止都不能勝任，既不能立「功」，也不能做「事」，而且，貌醜才拙卻取個美名，恐怕他的「志(德)」也不怎麼樣。至於陳侯，錯用使臣，外交失敗，是無「功」；輕慢楚王，招致亡國，自然也談不上「事」；如楚王所說，陳侯「侮且不智」，內心之「志」也可想而知。敦洽讎糜、陳侯都忘記了，言談舉止也是一種「貌」。
以貌取人不對，以貌侮人也不對。今天，在莊重正式的場合，人們喜歡悉心打扮，穿戴整齊，並非展示自己俊美秀麗的外表，而是顯示內心對他人的尊重。所以，人可貌相，貌可觀志，外表有時真的是內心的反映。
■實戰篇
◆1.以下敦洽讎糜的描述，哪項是正確？
① 為人兇惡
② 控制陳侯
③ 言狀皆惡
④ 名實皆惡
A. ①②
B. ③④
C. ③
D. 以上皆非
◆2.楚王為什麼說陳侯「侮且不智」？你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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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你對外貌與才德的關係有什麼看法？試結合故事加以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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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主要研究文字學、古代文獻和古典文學，長期從事語文教育，著有《生鬼文言文》系列。
文：洪若震
圖：鍾錦榮
[語文同樂 第38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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