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紫色變幻的天像五月的菖蒲，海面如紺青色[1]的藍，一艘又一艘貨船從維港駛進藍巴勒海峽[2]，緩慢地經過昂船洲大橋橋底，四周恬靜的海，對岸貨櫃碼頭點點金黃色的燈光，一行行貨物起重機整齊地排列，這裏就是我們賴以為生的地方。過去幾十年，許多人顛躓[3]其中，老實地建立了香港在國際上的地位。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運作的葵青貨櫃碼頭就在對岸，今夜沒有星光，然而瞪着起重機詭譎[4]的節奏，可以意料工人朝夕的生活模式，和日夜顛倒的非常人狀態。
我們曉得葵青貨櫃碼頭曾是全球最繁忙的貨櫃港口。各種顏色的貨櫃層層疊起，貨物起重機吊起貨櫃，拖拉至既定行列，準確地將貨櫃調校至最恰當的角度放下。只是瞥着貨櫃碼頭暈黃的燈光，這種沒完沒了的工作環境，驟眼看可真有股浪漫的迷人情調正在發酵，高低各異的吊機、指示燈鐵架、馬路上的汽車，拼湊成一幅繁華的香港貿易寫生圖。可是，不曉得遭逢什麼樣的衝擊，葵青貨櫃碼頭的貨物吞吐量近年每每下降，直至現在已降至全球第八。誰料到在這幅都市華燈映照的光影下，竟落得黯然溘逝[5]的艱難處境。這一來是基於香港的行業結構有所改易，從着重轉口事業與工業發展，逐漸轉變為服務行業與初創企業，加上國內經濟開放，香港在世界上的角色是否應該重新訂定？在貨櫃碼頭後面四座方形建築是青衣近年的新興酒店，酒店燈火通明，或許這可以預表行業模式的轉變帶來的果效。
時代就像一塊逐漸剝落的鏡，眼前的光景總是愈看愈不清。為了解決香港人的住屋需要，有好些政客也不辨情由，提議將葵青貨櫃碼頭改易為住宅，以應及時之需；這種如快刀利刃的處事方式不懂得遺傳自哪裏？只可以說覬覦貨櫃碼頭的人無處不在，猶幸在葵涌控制站內設置了監察中心，長時間守着進出碼頭的貨輪，也同時注意着碼頭的變遷，好讓在控制中心地面的途人仍有自得其樂的空間，電單車與私家車也可以隨便停泊，且在車外的海堤旁邊徹夜談話，哪怕是東西南北，反正是樂得自在就可以了。
那末，要着力發展就當然不可故步自封，而需與外頭充分聯繫。青馬大橋自建造以後的確替香港與世界各地接軌，橫跨青衣與大嶼山，一旦將島嶼接上，各式的活動自然應運而生，最典型的迪士尼樂園已成為地標，也成為穿越地域的共同想像。青馬大橋的日與夜，各有美態，也不論是輕淡的青暉[6]或魔幻的黑夜，它着實在見證都市化所帶來的更新與變遷。當我們抬頭仰望醉人的天空，一架飛機向着赤鱲角機場飛去，夕暉不止是黃昏，而是期盼挺進未來，無限的好正在等候着我們。
香港似乎是個充滿睿智的地方，不一定是改易，或者，可以嘗試用心地將她保存下來。
【「尋找消失中的香港」系列?完】
[1] 紺青色︰是藍色系中的一種顏色，帶有紫色的深藍色
[2] 藍巴勒海峽：又名青衣海峽、青衣門。是香港海峽之一，位於青衣及荃灣之間
[3] 顛躓：比喻處境艱難困苦(粵音：甸志)
[4] 詭譎︰變化無窮的樣子(譎粵音：決)
[5] 溘逝︰溘粵音闔，突然；逝︰死亡
[6] 青暉︰幽暗的光線
◆事
寫葵青貨櫃碼頭未如往日繁忙，由全球最繁忙的貨櫃港口，至今時貨物吞吐量每每下降，更有人建議改之為住宅區。
◆景
描寫葵青貨櫃碼頭及青馬大橋日落時分變幻瑰麗的風景，以及晚上依然燈光照人的碼頭全景。
◆情
欣賞香港的步伐進退得宜，對於時代轉變坦然自適。
◆理
論述妄然改易地方運用的急進手法不當，亦肯定香港進退得宜的都市轉變，期望在發展的同時，保存珍貴的往昔。
文、圖：陳志堅副校長
文：陳志堅 - 作家、中學副校長、中國語文科、中國文學科主任。創作小說、散文、新詩。著作包括《紅豆糕的歲月》、《無法預知的遠方》，主編《情味?香港》。
[語文同樂 第38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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