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看文化：一趟追尋自我的寧靜旅程
【明報專訊】香港是國際著名城市，經濟成就斐然。不過，繁榮背後仍有一連串的社會問題。據政府統計處2020年資料，全港有約53萬名殘疾人士，佔全港人口7.1%。雖然大眾對殘疾已有一定了解，《殘疾歧視條例》亦早於1996年生效，但仍有個別人對此只有片面認識，一些誤解更足以令殘疾人士未能獲平等機會。
文：仁濟醫院靚次伯紀念中學教師 關懷遠
圖：劇照
上述提到的數字，其中聽覺有困難的便有4.79萬人。香港強調社會共融，我們對這議題又有多少認識呢？香港近期上映的兩齣電影均以聽障者為題材，分別是港產片《看我今天怎麼說》和日本電影《聽見兩個世界》。彼此屬同一社會議題，顯示的精神面貌卻有所不同。正因如此，更令我們可從不同角度探討這問題，亦賦予兩齣電影深刻的社會意義。
聽障者的生活日常
日本電影《聽見兩個世界》描述聽障夫婦誕下健全男孩，本以為家庭幸福卻不盡然，因他是CODA孩子，即聾人健聽子女(Children of Deaf Adults)。成長中他必然要面對兩個世界，一邊廂要擔當父母與外面世界的聯繫人，另一邊廂要努力融入主流社會。戲中多描述主角五十嵐大(吉澤亮飾)與母親不同階段的相處，當中有成長帶來的衝突，也有親情給予的溫馨。
社會不公與身分認同
港產片《看我今天怎麼說》則以聽障者第一身感受為出發點。主角素恩(鍾雪瑩飾)年幼時植入人工耳蝸，憑自身的努力大學畢業，以為可如常人般找到出路，卻處處感到「公平」的社會為她帶來更多的「不公平」，令她始終未能如常人過着普通生活。
子信(游學修飾)抗拒成為「正常人」，捍衛「母語」(手語)；Alan(吳祉昊飾)則早已植入人工耳蝸，努力融入正常生活。素恩擁有部分聽力，卻不完全認同屬正常，亦熱中學習手語與子信溝通，彷彿「兩面不是人」。《聽》的主角五十嵐大也有同樣經歷，自懂性開始替父母翻譯，長大後因被歧視而嫌棄自己的身分。他們都有共通點，便是在成長中竭力尋找自我認同。
兩片都花了很多篇幅介紹「手語」——聽障者使用的語言。《看》片中的素恩儘管已回復部分聽力，仍希望學習手語與別人溝通，子信亦努力透過手語了解世界。《聽》中五十嵐大成長時因怕被歸類而拒絕使用手語，成年後離鄉別井到東京打工，卻又主動參加手語小組。手語與其說是溝通工具，毋寧說是身分認同的肯定。素恩在大學念「神科」精算系，畢業後卻有志難伸，反不及教孩子手語來得舒服自然。正如《看》的主題曲《What if》的歌詞提到「這旅途原來好得意，前途怎界定不必照那意思，一切問心都可以」，這是一趟追尋自我的旅程，每名青年都要經歷。
共融建基於尊重
《看》另一主角子信童年時因堅持使用手語被罰，教師的理由是影響將來他與社會融合。子信依然故我，捍衛手語像捍衛自己的身分一樣。不過，如共融社會是建基於尊重的話，為何子信不可繼續使用手語生活？健全的人反過來為何不學習手語作溝通工具呢？
阿爾及利亞裔哲學家德希達(Jacques Derrida)嘗試以法文說着：「我只有一個語言，這個語言不是我的」，意即我的語言無法被我內化。每個人的「母語」都不是自己的抉擇，而是他者(other)的語言。然而沒有他人的語言，則只會剩下沉默。這種對語言的詮釋，最後必然導致認同的混淆。因此，手語既是聽障者的「母語」，又不是真正的「母語」，甚或有不同的地方版本，也會出現自我認同的問題。明乎此，一切對手語學習或演繹的爭拗，其實大可不必。共融始於尊重，尊重帶來認同。既然學習語言是為了溝通，那麼，任何人不論國籍、膚色和年紀，都可以學習手語來交流。古人不是早已說過語言不足以表達感情時，可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嗎？
(主要學習重點：香港社會的多元文化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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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學堂 第09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