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黑（haak1）白（baak6）
【明報專訊】奧運落幕不久，意想不到又有土炮幼崽接力燃點全城熱情，以至權貴紛喊熊貓經濟(雖不解對遊客有多大意義)。黑白相雜的魅力在全球動物園都是焦點，不過熊貓的身世倒與人一樣，並非黑與白就能道清。
謠傳
眾所周知，熊貓雖是「國寶」，卻是於19世紀由外國人「發現」。究竟古人曾否接觸熊貓？從漢文帝母后之墓出土熊貓骸骨所見殆無疑問，但尋找文獻證據卻不易。一個俯拾皆是的說法是古代也有「熊貓外交」，日本《皇家年鑑》記載武則天送過一對「白羆(粵音卑)」給日本——出自知名學者的這個說法，並不見諸日本史籍，而稍微相似的記述寫的是羆而非白羆，十分可疑*。「白羆」之外，現代學者還從古籍推論貘、騶虞、白豹、食鐵獸等皆是熊貓的古稱，建基於白毛或吃竹/不吃肉的描述，而其餘特徵卻都不太相符，只有清代四川方志中的「貔貅」高度相似——不過著者明言是有心人挪用上古神獸名號。
* 說法於中文初見於「大熊貓之父」胡錦矗，始自Herbert Wendt的Out of Noah's Ark，謂Japanese imperial annals記載685年中國皇帝送給天皇兩活白熊(white bear)及七十白熊皮，但不知所引為何書，疑是錯引《日本書紀》658年記述，地方將領討伐少數民族後把兩生羆七十羆皮上獻天皇
神獸
前述被視為熊貓古稱的動物，於古籍都以猛獸虎豹熊羆來類比，理應難與溫馴散漫的熊貓繫連，或許源於現代目光看來古籍有誇大陌生動物能力的傾向——看看黃帝率領「熊羆貔貅貙虎」戰勝炎帝的神話、《山海經》那些數頭數尾的神獸，以及漢代或以前典籍動輒記有「食虎豹」的珍獸如狻猊、茲白、鼩犬。隨着後世對自然了解加深，神獸漸只剩下瑞獸仍隱身於節俗，取而代之的是動物妖精，但長期被「黑化」，晉代葛洪《抱朴子》已謂「萬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託人形，以眩惑人目而常試人」，直至明清小說妖精仍常是反面角色(最知名自是狐狸精)。《聊齋》的妖精縱有情義，卻常不獲人類信任。
正邪
從驚懼到厭惡，本質都是阻止野生動物闖入人類社會，農家嚴防野豬、古籍謠傳鯨會吞舟皆如是(見昔年本欄〈殺生〉、〈鯨〉)。但當現代大量物種被人類害得瀕危，人與自然的界線早已改變。人文的黑白邊界同樣在變，哥倫布值否紀念、明治維新成敗、宋代是否弱代，都已有不同答案，縱是遊戲裏正邪代表勇者與魔王，近年日本動畫近乎每季都有勇者惡/魔王善的倒置故事。若單說中國，早於清代已疑古風盛，更不用說近代思潮，近年對於商紂、隋煬亦不只當成暴君——唯一例外是一涉國家情仇就無討論空間，花木蘭不准惡搞，秦檜不准翻案，而現象級神劇從7年前《人民的名義》到去年《狂飆》依舊正邪對決，國安仍是先決條件。
■葉雨舟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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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3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