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ing：陳銘洋的詞人四部曲
【明報專訊】流行曲旋律大致可分為引子(intro)、主歌(verse)、副歌(chorus)和結尾(outro)，若說這四部分是流行曲的主骨幹，那麼歌詞便是「靈魂」，承載着詞人與歌手想要傳達的故事。填詞人陳銘洋沿着旋律，帶大家窺探歌詞的誕生過程，逐步了解歌詞世界。
引子：《瑪莉晚安了》漸入填詞夢
「引子」是所有故事的起源，陳銘洋筆下的填詞作品包括《瑪莉晚安了》、《神愛世人》、《天空有岸》等，促使這些歌詞誕生的「引子」，是他多年的用心、毅力和際遇。
陳銘洋與林家謙早於入行前已相識，二人各司其職合寫音樂樣本(demo)。這段經歷，成了陳銘洋日後投身填詞行列的契機，「那時的我仍未懂得填詞，只知道自己能夠準確辨識音準，掌握到押韻技巧便開始嘗試填詞」。這首demo一直漂流了幾年，最終跨過了大海，到了台灣，並重新譜上了國語歌詞，成了林宥嘉的《脆弱一分鐘》(由徐世珍及吳輝福填詞)。直至去年，林宥嘉有意演唱此曲的粵語版，《瑪莉晚安了》終於重見天日，縈於你我耳邊。
《脆弱一分鐘》本來由林宥嘉獨唱，粵語版加入林家謙「分擔」合唱，讓歌曲由一個人的呢喃，變成二人互訴心曲。陳銘洋補充，demo原稿歌詞跟最後正式派台的《瑪莉晚安了》相若，只有少許修改。
主歌：用歌詞交織曲者歌者故事
陳銘洋表示，填詞其中相當重要的一環，是詞人要與作曲人好好溝通，先要聆聽作曲人的感想，盡量還原對方的創作原意。林家謙作曲時有個小習慣，會為每首原曲配一張富意境的附圖作為封面設計圖(cover art)，並會以英文單字作為暫定歌名，「《瑪莉晚安了》的(demo)檔案名是『Good Night』，所以主題風格方面很早已定了是『晚安』、『平靜』」。
為了用文字營造安穩感覺，陳銘洋選擇多運用簡單直白的字詞，填詞時亦想像一些平靜的畫面，如想像兩個人很疲倦、快將入眠，於是歌詞寫成「讓我躺在你枕邊/疲倦中更願 緊貼你一點/右臉輕輕放 在我的左肩/那眉角再不皺住了」。作曲人的「小提示」對陳銘洋來說並非掣肘，反而開拓了發揮空間，使他更容易透過demo感受作曲人的思潮，嘗試以歌詞表達當中的情感色彩。
除了作曲人，詞人也要跟歌手充分交流。雷同二友6月派台的《天空有岸》是陳銘洋5年多前的作品，「林家謙為《天空有岸》改的demo名是『Flutter』(拍動)，意指一隻小鳥拍着抖顫的翅膀飛翔，飛得不太穩定的狀態」。他依據這個意境，填了一份他個人很喜歡的詞作，惟當時歌曲未遇到適合演繹的歌手而石沉大海。歌詞其實跟人一樣，自有它的際遇，想不到事隔多年，這首歌遇上雷同二友，歌詞內容與她們的想法貼近，也和應了她們當時的思想狀態，旋律、歌詞與歌者經歷一拍即合，歌曲終找到好「歸宿」，安然泊岸。
歌詞要令作曲人、歌手共鳴，詞彙選取也會影響歌手的演繹，因此詞人需用字謹慎。陳銘洋笑言自己始終不是歌手，但會努力分辨哪些字詞唱起來較好聽，「有時也會直接問歌手，哪個字會比較難唱或唱出來特別奇怪」。他說「聽感」是個很抽象的概念，要靠經驗累積，慢慢領略當中竅門。「填廣東話詞的難處之一，就是音準不等於唱起來易發音。如果那個字對歌手來說不易唱，就算意境很美，押韻完美，我也寧願換掉。」陳銘洋願意調整，只希望作品最終讓大眾聽得順耳，歌手又唱得舒服。
副歌：故事緊扣旋律 引人入勝
不同填詞人自有一套寫作習慣，有些喜歡以副歌為起點，陳銘洋則自言沒能力一下子就想到副歌該填什麼。「我填得較順心的歌詞，大部分都不是由副歌着手。」平日填詞，他習慣從頭寫起，好處是故事表達會較流暢，更為完整。
「上一代詞人好像有個能力，很會用副歌去吸引聽眾，讓大家自然記得歌詞。但我覺得自己填得較好的，通常都不是副歌部分。」陳銘洋笑說。他以鄧小巧8月派台的《神愛世人》為例，他最滿意的一句是「快樂有 快樂那 世俗裡的偏差/未來就 未來吧 二人負擔」。陳銘洋憶述自己寫這句時靈感停滯了許久，其間不停自我否定，寫了幾稿都不滿意，覺得歌詞到這個位置應要呼應旋律的轉折，歌手的感情也要有所推進。旋律編排上，《神》旋律有不少重複之處，陳銘洋利用這點，配以反覆的歌詞帶出歌中主角的精神狀况，「一個人如果在好差的狀態，差到歇斯底里、崩潰，聽覺會出現重音」。他想到一個人終於接受到每人的快樂存在偏差就是種蛻變，最後將這個想法結合旋律，久經思量方寫成現在的詞。對填詞人而言，他認為如何敘述一首歌的故事、對旋律的敏感度，都是一些抽象但很重要的能力。
結語：一首歌一個故事 凝聚歌詞力量
陳銘洋強調歌詞源於故事，習以為常容易令人忽略細節，應該多思考和觀察世情。2018年他參加了由周耀輝、馮穎琪策劃的「一個人一首歌」計劃，完成了人生第一首詞作。「我與組員在後巷與一個收集舊物的婆婆聊天，了解她的生活。其後我們將她的故事，寫成蔡可汶主唱的《收容》。」他說每人都有些不捨得丟棄的舊物，它們往往殘留着記憶和意義，「如果要將故事寫成歌詞，可以寫多點這類能引起共鳴的描述，讓聽眾更易投入」。
詞人不止是填詞的人，也是說故事的人，更是聽眾。每當陳銘洋面對困難，都會想起盧凱彤的《還不夠遠》，鼓勵自己繼續向前，「冒險 是我要的情節/只管去冒險 看我越走越遠」。一份歌詞記錄種種經歷，同時影響生命，也許，這就是歌詞的力量。
文：黃芊蔚
圖：資料圖片、MV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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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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