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作法：多重視角，玩一場「劇本殺」
【明報專訊】近年興起「劇本殺」角色扮演遊戲，玩家閱讀各自的劇本，了解角色內心世界，然後集合眾人視角拆解真相。不少作家也利用各個角色獨立的敘事觀點說故事，逐層揭示情節，令讀者欲罷不能。
誰在說真話？
「敘事角度」指作者選擇站在哪個角色的角度來組織情節，不同的敘事角度令故事讀起來難以捉摸，增添閱讀樂趣。這種寫法常見於偵探小說，著名偵探小說家阿嘉莎．克莉絲蒂(Agatha Christie)便愛安排角色各自闡述案發時的所見所聞，證辭互有矛盾兼不盡不實，刻意限制讀者視野，使讀者能邊閱讀邊享受推理的樂趣。
不止西方推理小說作家擅長運用多角度敘事手法營造懸念，金庸《雪山飛狐》和芥川龍之介〈竹林中〉亦不遑多讓。兩部小說同樣以多人敘述一事，以人物各自的視角帶出部分真相，或從矛盾中揭穿謊言，並在結尾留下懸念，讓讀者思考來龍去脈。
以《雪山飛狐》為例，胡一刀兒子胡斐以報殺父之仇為志，到終於有機會復仇，卻從父輩口中得知一段段武林秘聞，一時難以下手。整個故事在一日內發生，但藉由苗若蘭、陶百歲、寶樹和尚及平阿四口述數年前的武林往事，帶讀者橫跨數十年，逐步鋪陳事情始末，揭曉胡一刀之死的真相。
〈竹林中〉故事也是由層層懸念構成：一名武士在返鄉途中遭殺害，其妻子被侵犯且下落不明，樵夫、雲遊僧、捕役、老嫗、強盜、死者妻子及死者7個角色，對案發經過各有說法——強盜聲稱死者是「天下唯一和我交手到20回合以上」，是他威武地一刀了結死者；死者妻子又說因被污辱感到羞恥，本打算與厭棄自己的丈夫同歸於盡，可她又畏死。然而，死者亡靈的自述迥然不同，他否定了妻子的忠貞，又說強盜並無跟他大戰，是他抱持武士精神自盡，使案件更加撲朔迷離。
同時擁有幾雙眼睛
不同角色的視野亦有助多角度描繪場景，如劉以鬯在《對倒》中不停交替描寫淳于白及亞杏的視角，讀者從閱歷較豐富的淳于白眼中，可見香港的變化：「二十幾年前，香港只有八十多萬人口；現在香港的人口接近四百萬。許多荒涼的地方，變成熱鬧的徙置區。許多舊樓，變成摩天大廈」、「這是旺角。這裡有太多的行人。這裡有太多的車輛。旺角總是這樣擁擠的。每一個人都好像有要緊的事要做」。而在年輕又渴望愛情的亞杏眼中，香港又成了個充斥流行文化、新潮流的地方：「金舖隔壁是酒樓。酒樓隔壁是士多。士多隔壁是新潮服裝店。亞杏走進新潮服裝店，看到一些式樣古怪的新潮服裝」。在故事中穿插兩個角色在街上的所見所聞，使同一時空下的香港面貌更為立體。
文：黃芊蔚
圖：劇照、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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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5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