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文學：王宣一的一場小宴
【明報專訊】行走台北書展，遠處書攤豎立的雜誌，封面印錄一幀熟悉的面孔，她拿着香檳杯，笑瞇瞇地看着你微笑，像在宴席中歡迎你。她是台灣的飲食作家王宣一(1955－2015)，著有《行走的美味》與《小酌之家》等飲食作品。文字以外，王宣一是廚藝高手，單單一道「紅燒牛肉」已足以成為她的招牌菜，她吃得仔細專業，餐廳也聘請她作美食顧問。2015年，王宣一於歐遊期間，在意大利的中部山城佩魯賈猝逝，事出突然，當時我看着手機的消息，一時間也無法相信。
王宣一的《國宴與家宴》是感人至深的飲食作品，最教我印象深刻，她於書的開首，特意用一整頁來紀念母親，「如果這一場小宴，讓您覺得還算愉悅，那是因為我的母親的緣故。」文字總括了食物、家庭與感情的關係，每一點王宣一都寫得精緻細膩。因為母親好客，王宣一家中常有不同客人，所以她戲稱正式、嚴肅的是「國宴」，親朋聚會的是「家宴」，《國宴與家宴》不單成了篇名書名，也練就了王宣一煮與食的功夫。王宣一的飲食人生從廚房開展，在料理枱有樣學樣，到菜市場跟出跟入，多試多練，自然就會摘菜、拔毛和去鱗，母親有意無意間進行訓練，也將絕活傳授給她。「通常一道成功的菜式，可以透過食譜或專家的說法來完成，但是細節及口味這件事，真是沒什麼好爭辯。」聊聊數句，王宣一就道出了食事的大智慧，沒有豐富的入廚和飲食經驗，實在不易看透。
熱情的盛宴 逝去的味道
王宣一說從她母親那裏不單學到廚藝，還有做菜時「散發的自信和從容」，王宣一的文字正正有這種特點，「鯽魚醃過之後要先將魚炸到骨頭都酥脆掉，再放葱段下去燜煮。現在餐廳裏多拿來做前菜，吃冷的」，技巧純熟得分心與你談談其他，也會做出自然的反射動作，她的文字也能呈現這種從容自若的特質。王宣一在《國宴與家宴》的最後一句寫道：「母親風華一時的國宴家宴隨着她的故去，再也不會原味重現。」王宣一承傳了又融入自己的風格，可惜她剁切煎燜的個人滋味，也隨着她的離開而逝去，遺下的只有文字和回憶。2010年，王宣一來香港作飲食對談，我拿着《國宴與家宴》給她簽名，說很喜歡這本書，她在書中寫了一句，「希望你歡喜這一場小宴」，然後露出了笑瞇瞇的笑容。今日我再次翻開細閱，重看與她的合照，總覺得遺憾，遺憾沒有趕及對她說，六年過去，我依舊由衷的感謝她，懷念她以熱情貫注的人生盛宴。
文：蕭欣浩 - 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講師，曾任法國餐廳廚師，熱愛飲食、旅遊、寫作。
圖：蕭欣浩、資料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