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概念：正能量 負能量 哪個療癒你
【明報專訊】社交網站facebook近年流行正、負能量「金句」圖文專頁，90後香港女孩Isabelle開設的「Bulbble Inc.」和台灣人林育聖開的「每天來點負能量」就是其中之二。雙方專頁內的詞句看似矛盾，不過人難以時刻快樂，亦無法只沉溺在悲傷當中，不管是正能量或負能量，總能在不同的人生時刻，給你不一樣的慰藉和力量。
90後女生開專頁畫畫 希望之光像泡泡傳播
嘗試過但失敗，總比沒做而後悔好——魏寶婷(Isabelle)在「Bulbble Inc.」分享這想法，亦是她開此專頁的原因。2013年，Isabelle在浸大傳理學院畢業後，在廣告公司做過兩年平面設計師，但做得不開心，「都是跟大公司合作，例如銀行，負責人可能上了年紀，口味跟後生仔不同。有次做一個cover photo(封面圖片)，我改了21個版本，個客又不說有什麼不行，只是說唔靚，最後因為差不多到deadline(死線)，就用回第一個版本」。客人想要的跟Isabelle想畫的，不是同一回事，於是她決定辭職，換浪漫點的說法，Isabelle追夢去了。
她的夢就是全力經營「Bulbble Inc.」專頁。「Bulbble」一字由Isabelle自創，將bulb(燈泡)和bubble(泡泡)二字結合而成，原意是讓象徵希望的光好像泡泡般傳開，將快樂帶給家人、身邊的朋友，甚至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 Better an 「oops」 than a 「what if」/
◆「人愈快樂愈幸運」
Isabelle自言個性樂觀，但她亦承認人生中少不免挫折。畢業時，她到雜誌社應徵，明明知道傳媒行業薪金不高，她還是提出要求比較高的薪金，金額之高是面試官說要做3年才有的水平。「那時可能自視過高。他(面試官)開了公司網頁給我看，我還要不停『彈』網頁設計，說『太花，資訊太多，很難看』。他問：『如果是你，你會如何改？』我就說這說那的，說：『或者索性重新做』。」面試了一小時，回家等消息，最後沒有回音。到後來，Isabelle才知道網頁的設計師就是當時的面試官。
初次見工即撞板，她也曾質疑自己。每次傷心時，她喜歡在網上找正能量的座右銘句子，令自己重拾積極樂觀的心情。身處圖像世代，很多人說文字已死，但Isabelle覺得文字還是很有力量，於是她開專頁時，就想到要用正能量句子配搭彩色卡通圖像，希望令看到的人感到快樂，「人愈快樂，就愈幸運——雖然沒有學術根據，純粹有這樣的講法，但我都幾信。如果別人看到你是不開心的，都不會想跟你玩……普通人都會喜歡跟個cheerful(開心的)的人玩」。
公仔無性別 概念源自Hello Kitty
專頁開了近4年，至今累積到800多篇帖文，每篇配圖都由Isabelle親自繪畫。配圖中「兩隻公仔」亦是出自Isabelle之手，要用「兩隻公仔」形容，因為它們沒有名字、沒有性別。「我不想讀者看的時候有性別定型，因為太多(設計)是很傳統，男是短頭髮、配藍色；女是穿裙、配粉紅色，如果沒有性別就不會有太多限制。」將想像空間留給讀者，Isabelle的想法來自沒有嘴的Hello Kitty。她看過Hello Kitty設計者的訪問，知道Hello Kitty沒有嘴的原因是設計者不希望為這公仔加上情緒，這樣大家看見Hello Kitty時，無論當時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也可聯想到它跟你有一樣的心情。
從友情說到愛情，從工作說到夢想。Isabelle觀察到，最多人like的主要是友情的話題，「我覺得專頁的粉絲很可愛，『我會撐著你』、『凡事有我』，如果講友情就會突然有很多留言和分享」。「粉絲」從Isabelle的帖文中得到力量，她亦在「粉絲」的回應中感受到專頁的價值。
/Sometimes the wrong choices bring us to the right place./
◆正能量撐負能量：它們都有存在價值
正能量專頁遍地開花，但從按讚人數看，負能量專頁似乎更受歡迎。Isabelle也有看這類專頁，「它們都有存在價值，因為我個專頁都是很正面的字句，如果傷心的人看到，可能覺得是在奚落他，會有更偏激的做法。有人需要正能量，有人都需要負能量。」不過，與其說負能量是鼓吹悲傷，Isabelle覺得負能量專頁或許令人變得正面，「人是有反叛心態，例如『你個樣咁衰，你多努力都無人睇到的』」，她會將它理解成「我扮得多好看都沒有用，那不如我努力些，做更好吧」。
/Everything is better when you decide you don't care./
◆寫「心靈雞湯」無人理 台男靠「負能量」爆紅
林育聖，30歲，大學念電腦工程，卻更熱愛文字創作。他開過很多facebook專頁，寫過溫暖系的文章，但沒人理。2015年的「狗沒你累」帖文卻讓他在港台爆紅，至今他的「每天來點負能量」專頁已有60多萬追隨者。
對於專頁爆紅，林育聖一開始也感覺莫名其妙，不過他不想用「努力、個人風格」等他不相信的陳腔濫調解釋，所以一直向媒體說是「好運」。後來他覺得，也許是一些在正能量中跌倒受傷的人，終於在負能量的句子中找到了安慰。「我們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都接收太多正能量了。在學校裏，老師教我們要誠實，可如果出了社會，你只說真話，那會得罪很多人呀。」 正能量金句氾濫，林育聖只想用負能量的句子掀開現實生活的真面目。「什麼『努力就會成功喔』，如果是真的，那世界就沒有失敗了呀，根本不切實際。」
/如果你覺得自己一整天累的跟狗一樣，你真是誤會大了，狗都沒你這麼累/
◆傷害你的不是我的字 是你的人生
讓林育聖對正面信息嗤之以鼻的，還有韓國麻浦大橋的故事。「很多覺得鬱悶的人到那裏跳河，於是韓國政府就在橋上面設很多板，寫滿勵志說話，什麼『想想你的家人』、『你不是一個人』，可是後來自殺人數反而更多了。」林育聖反省到，正能量的說話不一定讓人更有勇氣面對人生，反而讓悲哀的人倍感諷刺。
於是林育聖決定「倒瀉」心靈雞湯，在專頁裏不說好話，盡談「醜、胖、窮、忙、笨、單身」。明明沒人愛聽的形容，卻吸引了萬人追看，林育聖也清楚自己把握著在社交媒體的重要「話語權」，不過他的刻薄風格始終不變，背後藏的是讓讀者「負負得正」的心思，「我說的話沒有傷害個人，講的都是整體現象，不是針對任何一個人。會讓你心情不好的不是我的字，而是你的人生。」人無完美，看著帖文的讀者，想著自己的人生對號入座，身中幾箭卻還是會心微笑。他要的就是這種「負負得正」的效果。
/常會羨慕別人長髮及腰 後來才發現長髮不難 有腰比較難/
◆追夢很虛幻 賺錢較開心
事實上，林育聖也曾有過夢想——「出書是我的夢想，但我很早就放棄了，要是我以前只想著出書，我早餓死了。」他從小對文字創作有興趣，但大學考不上中文系，念了電腦工程，進入社會工作後，他開始覺得夢想讓自己很痛苦，沒有夢想地過日子，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無心出書 反夢想成真
林育聖不再強求實現出書夢，但無心插柳柳成蔭，爆紅的負能量專頁被出版商看中，有出版商邀請他出書(右圖)。昔日的夢想終於成真，但「現實派」的林育聖已經不再熱血，他說：「追夢的開心是很虛幻的，其實做能賺錢的事，會比較開心，會讓我有成功感。」已經成家的他看著「女細老婆嫩」，還是覺得錢比夢想更重要，於是抱著賺錢的心態「完成出書夢」，「現在很多人說要找生命的意義，其實活著就是生存的意義，夢想是能力所及之後才去想的，不能本末倒置呀，應該有了能力才去實現其他意義或培養興趣。」
寫出這麼消極話句的人，可不是過著爛泥的生活。林育聖3年前結婚，女兒現在1歲半；2015年創辦了自己的廣告文案公司，負能量專頁的廣告邀約不斷，愛情事業兩得意，是讓很多人羨慕的「人生大贏家」。但林育聖覺得，只會羨慕別人是不會成功的，「不要去羨慕別人，每個人最重要的是認清自己的能力和長處，每個人都有長處，只是他們不去挖掘，讓自己變得平庸。」
問到以後會不會以負能量作教女素材，林育聖坦白說「會」，「與其讓小孩以後才受傷，我會讓她有足夠的堅強去接受之後的挑戰，但我會用比較溫和的方式，如果有同學不喜歡她，我會說：『你又不是長得特別好看，別人不喜歡你也是正常的喔。』」
/人沒有夢想不會變鹹魚 鹹魚都比你有味好嗎/
■相關概念
社交媒體(social media)
個人形象(self image)
情緒需要(emotional need)
正面態度(positive attitude)
負面態度(negative attitude)
文：王寶熒
圖：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