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讀書法：反覆書寫主線 經歷比「作文」動人
【明報專訊】鄧智朗的卷一只得4級，卷二這篇〈我最想尋回的一件玩具〉89分佳作，成為他於2024年文憑試中文科考獲5**的關鍵。訪問前收到他傳來的文章，開首讀到又一名父親「被仙遊」，還以為找到了流量密碼。相比這邊廂的欣喜若狂，鄧智朗露出一抹尷尬的微笑道：「我爸爸並不知道這篇文章的內容。」以氣槍子彈串連父子情，主線落在作者幼年時與父親在遊樂場上嬉戲的回憶，「文中所描寫的情節是真實事件改編的……經驗告訴我寫自身經歷會比『老作』高分」。
三寫父親離世
情感一次比一次細膩
//……我便化身為場上的「清道夫」，在他們「中場休息」的時候把掃射出來的氣槍子彈一一撿起。父親見我玩得高興，也經常和我一起撿，我們將子彈逐一撿起，時蹲時站，在所有縫隙、滑梯、樓梯上下的都清理乾淨，營造乾淨清潔的場地予那些喊打喊殺的大哥哥。
……
此後，我依然天天跟父親去撿子彈，及至我升小學了，放學後功課繁忙，要顧慮學業，才沒有再撿，但那一瓶子彈，仍長放櫃中，未有離棄。//
「Practice makes perfect.(熟能生巧)」，鄧智朗吐出老生常談的一句，細問下才發現，這條故事主線寫了不下3次——中四用於〈舊地重遊所見有感——遊樂場篇〉主角的父親「壽終正寢」，中五再寫〈笑中有淚的往事〉二人行變單人遊，中六續撰〈父子情〉寄望父愛傳承，直至文憑試刻劃氣槍子彈承載與父親無可複製的回憶，「(情節的鋪墊和畫面的描寫)對我而言已是『入血』了，並無刻意使用什麼寫作技巧，(不似坊間補習社所教授)只要塞了一條(百搭)公式下去就做到(輕巧取高分)的效果」。審視過去並反覆書寫，鄧智朗一次比一次了解小時候的情感，「描寫一次比一次仔細，情感表達一次比一次有更多的變化和層次」，他補充道。
父子拾子彈乃真實回憶
//……我屈身撿了數顆，用「鴨子走」的方式在場中踱步，那真不是一般的勞累，父親當年還跟我撿得如斯多天，可真勞累，但那又帶點幸福，實是「幸福的辛酸」。
心想自己再造一個，為最後一次回老家作紀念，卻怎也找不到合適的盒子，昔日的味道，真不是想重塑便可重塑。
爸，這些子彈，仍是昔日的骯髒，但這些沒有你的味道、你的溫暖、你的溫度了……無論如何設計盒子，再撿多少顆，也不是當時的那一份情了……//
以上一段是文中的父親猝然離世，無法實現三代同堂一起去拾子彈的約定。鄧智朗於結尾加插「主角」在老家珍藏的子彈盒不見了，嘗試再造一個以彌補心中的失落，卻發現子彈盒的意義已遠超盒子本身，覺悟玩具與回憶一樣，失卻了方知它的可貴，最後直抒想念父親，並呼告希望父親回來跟他拾子彈。父親離世不過是背景，父子在遊樂場彎腰蹲身拾子彈的經歷和牽絆卻是真實存在。「我覺得作文用自身經歷去寫會更加動人，因為經歷所記得的事，肯定比想像的更具體。」
鄧智朗細膩的情感，或許與其成長環境有關。他來自12人的大家庭，「我們經常聚在一起，逢年過節必會一起吃飯，這個地方讓我經歷各種情感」。加上彼此信任，即使在最敏感的少年時期亦能好好表述感受，因家人會聆聽與重視，「在成長不同階段，我願意與他們分享自己的事情，亦總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一些想法」，幸福之情溢於言表。
學作家間接抒情 改作文捨短取長
「取得成績後是喜出望外的。」鄧智朗說罷有點心虛地笑了笑，由於要兼顧的科目實在太多，他並未投放太多時間操練中文卷，卷一持「半放棄狀態」，卷二更是除學校考試及坊間大型模擬試外，再也沒練筆。不過，喜歡文字的他，平日閱讀時會研究作者如何描寫得更動人。「我會思考這個故事為什麼好看或不好看，能分析原因，就會知道要做些什麼才能寫出好看的文章。」那何謂「好看」？「能引起我共鳴的文章。」鄧智朗續道：「我會記住作者如何不直接抒情，卻仍能讓我理解他/她的情感。」
要學習恰到好處地觸動人心，鄧智朗推介讓他特別有感覺的作家——小思。初中要寫閱讀報告，他首次在書單上認識了小思老師的《香港故事》。「書中的描寫很生動，也很真實，尤其是在記述打仗的時期，即使我未經歷過，卻仍感覺到她當時的感受。」能夠從一個人的寫作窺看對方的世界，乃至一整個不復存在的時代面貌，這是文字帶給他的感動。
另一個日常的鍛煉，是看同學的作文。全班皆知鄧智朗喜歡閱讀，「同學們偶爾會讓我閱讀他們的作文，不同類型的都有」。滿足閱讀之快外，他會給予評價，告訴對方作為讀者的看法，他說這是讓自己進步的過程，「覺得別人寫得不好時，我會自問為何覺得不好呢？然後避免這種做法；覺得別人寫得好時，當然就要借鏡了」。真正的學習是在日常的每一個細節裏提煉，而有效率的學習則是將所學知識運用，乃至講解予他人的過程。
我們都是這樣走過的
細膩的情感也來自重情，一段經歷反覆咀嚼生成故事，一個筆袋由幼稚園陪伴他走過13年求學之路。曾經的少年轉眼抵達理想的彼岸，未知鄧智朗有什麼想對一年前正備考DSE的自己說？「有很多事情不在我們的掌控範圍內，面對不確定的處境，我們要做的是做好自己，僅此而已。」這番話似乎也是與現在的自己對話。從公開試畢業，離開了考試範圍和作答框架，我們會發現世界比自己想像中大。
鄧智朗這樣寄語一眾2025年DSE考生：「備試的這幾個月會是頗痛苦的一段回憶，因為每一天都在做重複的事情，但可以期盼在考完DSE的那刻，等待着你的會是長達數個月的暑假，到時就可以盡情放鬆，所以現在要繼續搏盡無悔。」經歷過公開試洗禮的人都能明白箇中的孤獨與煎熬，也許偶爾會覺得自己走不下去。看看前人走過的足迹，聽聽他們的故事，你會發現自己並不孤單，因我們都是這樣走過的。
文•鍾美㼆
圖•黃志東
(本網發表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星笈中文 第145期]
文本細讀：愛情夢碎的沉淪者——契訶夫〈姚尼奇〉
【明報專訊】所謂「戀愛腦」，是愛上一個人時會為之瘋狂，對方的一舉一動看來都是如此完美無瑕，甘心癡癡等待，就算被戲弄還以為世界多美好。筆觸憂傷... 詳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