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學堂：置身其中，感受熱度 走入鬧市的潘國靈
【明報專訊】「寫作有時不僅止於紙上，如果可以，身在現場仍是重要的。」在不同訪問及自述中，潘國靈多次強調身為觀察者、寫城市故事的人，需要「在現場」，經歷城中發生的種種。2021年他出版文集《事到如今——從千禧年到反送中》，在自序中提到當環境發生不同大小事，身處現場對他寫作有重大影響。在他的經驗中，書寫要深刻，觀察中還包含「體會」。
感受城市的「觸感」
「城市」指人口集中，政治、經濟、文化相對發達的地區，有別鄉郊、農村等地。潘國靈喜歡城市，在《總有些時光在路上》曾寫：「無論遠近，我總喜歡在一個城市逗留久一些；偶爾能撥出更長時間，抱着不同的心情或理由，接連遊走於不同城市之間。」除了香港，他選擇的旅遊目的地都是世界各地的城市，如巴黎、紐約、北京等。他認為城市的方便、熱鬧具「親切感」，「去哪裏我都沒所謂，只要是一座城市就可以了。我知道這個世界有草原、有沙漠、有高原、有戈壁，但這些地方於我有敬畏，城市於我比較親近。我喜歡城市的密度(如果不是過分擠迫)，我喜歡城市的燈光(如果不是過分刺眼)，我喜歡下樓不遠處有咖啡店等着我……」
城市十分方便，背後有豐富的事物讓潘國靈細味及觀察。他提到的人多人少、燈光強度等，都是城市帶給他的「觸感」，若非置身其中，難有真實感受。他的作品《事到如今——從千禧年到反送中》提及香港社會事件，因身臨其境有深刻的體會：「城市與自身生命都出現撤換與跳掣，凡此種種，亦構成本文集的部分。」
「閱讀」城市，讀什麼？
常聽「閱讀城市」，意思是把城市比作一本書來閱讀，在「城市」這本書中，可以讀到什麼？潘國靈於《總》中寫：「城市恍若文本，其中的空間、符號、人群、秩序結構、精神氣質等，都可以好像一個文學文本般閱讀。」
潘國靈將城市喻為風格各異的書，有些地方有深厚文化背景，需慢慢了解，如倫敦、巴黎等。當自己具有一定閱歷和知識、到達某個年齡時，方能領略其中滋味。某些城市如柏林、布拉格等，背負沉重過去，只是觀光當然輕鬆，若想深入了解她們，則要認真看待，「其中一些城市，如柏林、布拉格、波蘭華沙等，想再踏足但又不感輕言」。
「重讀」有好處
「重讀」聽起來，予人負面感覺，似是第一次讀得不好，需要再來一遍，但在「深刻閱讀」訓練中，重讀有其必要及好處。潘國靈探索各地，有時會重訪，就像「重讀」。他說在閱讀世界，重讀是一門學問，有兩大得着，第一是提醒、深化曾思考或有感觸的事；第二是重新評估及改變過往所學、觀察事物的既定印象。他認為「重讀是陌生與熟悉的一次碰撞。」重讀一座城可以加深或扭轉對已知事物的認識，有時給他新體驗，助他寫作更深入。
延伸聯想各物
交織物我情感
什麼是城市獨有，又能激發思考的？與交通相關的事物就是其一。潘國靈寫作有時會用機場、的士、巴士、電車等切入，從中延伸聯想。他將機場聯想成一個各種族、具不同文化背景之人的交匯處，舉出曾有作家獲邀在機場駐站寫作的例子。在潘國靈作品《原初的彼岸》中的短篇小說〈巴士無窗〉，他觀察到香港的空調巴士不能推開車窗，將之比喻為「密封的玻璃箱」，由此展開故事。潘國靈從城市常見、自己常用的東西中引發思考，或作散文，或成小說。
然而活在城市，每日接觸類似事物，難以發掘其特別之處，若嘗試扣連個人成長經歷、生活點滴，或能加深個人的感覺。舉焚化爐為例，在我們眼中它只用來焚燒垃圾，但對潘國靈來說，焚化爐意義遠超於此，勾起他獨特的成長歷程。他的圖文集《消失物誌》拍下此城不復存在的景物，配上散文。焚化爐是鏡頭下的主角之一，他在書展講座中說到這個故事——一般人不會為焚化爐消失而可惜，但他兒時住在堅尼地城，焚化爐是他成長階段的重要風景，「它位於我家對面，一看出窗便會見到海景，以及焚化爐的三個煙囟。每次記起，除了景觀，我還記得它燒垃圾時那燒焦的氣味」。這種扣連，是很私人、住過該區的人才會有的感覺。
兩城對照
曾遊歷或旅居不同城市的潘國靈，認為各個城市有其獨特文化，同時有可比之處。港人到訪其他城市，未必會掛念香港事物，但無可避免會對照兩地，從異同中認識兩個各有特色的城市。在北京時，潘國靈看到香港品牌的廣告牌，寫下「我在北京也偶見了一點香港」；流連咖啡館時，將之與香港大型連鎖咖啡店比較，認為前者的咖啡館文化較優勝；當地有「書店+咖啡店+戲院」三合一經營模式，引發對香港城市發展的思考，「Bookcafe這東西，在高地價、地少人多、連鎖店獨大的香港，就不容易生存」。
文：鄭惠霞
圖：路透社、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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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8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