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地雷：最錯的婚宴歌單——從「下定決心回復單身都不覺荒涼」說起
【明報專訊】聽完MC(主持人) 的開場白和新人感言後，侍應終於捧着紅燒乳豬出場，就知道一場「流水線式」的婚宴即將開始。殊不知，正當起筷之際……
「下定決心回復單身都不覺荒涼……」，「另一位」MC(張天賦)的歌聲從宴會廳響起，原本喧鬧嘈雜的賓客頓變無聲，專心「欣賞」這首「最錯的婚宴歌曲」。友人不禁竊笑，更道：「啱啱先結婚，咁快又回復單身？」此時，新郎父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難掩尷尬與不悅。
上期提到，禁忌的主題與字眼，就如「地雷」一般隱伏在生活當中，如在特定場合更要格外小心。忌諱之道在講究意頭的婚宴、百日宴等喜慶場合相當重要，如不慎誤中「地雷」，定必為新人帶來「一生難忘」的回憶。筆者曾訪問香港婚禮業者譚海祥先生，了解婚禮的語言忌諱，下舉數個有趣例子。
忌「離」與「分」
結婚目的就是長相廝守，「離」與「分」自然是第一大忌。因此，有經驗的主持人在婚禮上都會避免直接說出「離」與「分」等字眼，而用其他方式替代。例如當指示賓客拍照要「分開」時，會以「企開」或「行過」來代替；又因為忌諱「離」，婚宴上亦避免以與之同音的「梨」宴客。
忌「下次」
相信沒多少人希望不斷結婚，反之，期望與伴侶一生一世。在婚禮上提及「下次」，等同「預告」新人將會離婚，並在「下次」再結婚。筆者曾出席友人婚宴，酒喝半醺的新郎竟在散席時脫口說出「酒微菜薄，招呼唔到，下次再見！」幸得主持及時「拆地雷」，笑道：「新郎心急喇，叫大家下次囝囝百日宴時再飲過！」新郎的失言才沒有造成尷尬。
忌「死」
「死亡」是跨文化的共同恐懼，在喜慶上絕對要迴避，免得「紅事變白事」。絕大多數的婚宴桌號中並不設「四」號，原因「四」與「死」諧音。同理，「芒」與「亡」字發音相近，主人家亦不會在喜宴上以芒果奉客。
此外，由於冬瓜及豆腐是解穢酒(喪禮後與家屬及親友的聚餐)必定出現的食材，加上「冬瓜豆腐」在粵語中亦有「遭遇不測」的意思，為免有不吉利的聯想，「冬瓜豆腐」也不會出現在婚宴菜單之上。
忌「苦」
刻苦耐勞是傳統美德，然而，「甜」與「苦」相對，新人當然希望婚後生活「甜蜜美滿」，而不希望「艱苦」。因此，「苦」的味道或其象徵意義屬於婚禮忌諱，在婚宴上不宜提及「苦」，亦會避免使用苦瓜或芥菜等苦味食材宴客。
上一代人重視「意頭」，或許仍抱持「迷信」心態，相信在婚宴上吃了「苦」，新人未來就真的要「吃苦」。但隨觀念改變，新一代已不如上一輩迷信，他們仍遵照傳統，多半只是順應父母以及避免失禮而造成的尷尬。
◆婚宴地雷歌單之選
然而，部分新人不再在意禮俗，甚至有人反其道而行，離婚時辦離婚禮，讓親朋共證離婚時刻。有謂「負負得正」，或許，「最錯的婚宴歌單」其實就是「最佳的離婚宴歌單」……筆者選錄的歌單如下：
MC張天賦《記憶棉》：「下定決心回復單身都不覺荒涼」(講述分手後的甜蜜記憶在心中隱隱作痛)
林家謙《一人之境》：「一個人原來都可以盡興/多了人卻還沒多高興」(帶出獨處的悠然自得)
陳奕迅《阿牛》：「成婚之前一刻才趕到……往日共你追憶永遠是好……想過搶新娘/我差點講真」(曾經的情人結婚了，主角在婚禮上追憶往事)
陳奕迅《人來人往》：「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三角苦戀故事，跟不是最愛的人在一起)
薛凱琪《下次下次》：「下次下次/下次大概可以/能碰着誰/成為幸福小姐一次」(雖歌詞表達了對愛情的憧憬，但在婚禮上聽到「下次」，仍讓人忍俊不禁)
文：王晉熙
圖：《記憶棉》MV截圖
■作者簡介
王晉熙 - 《粵語忌諱現象的語言學研究》作者、都大粵語辯論隊顧問，以及蒙特梭利中文課程顧問。研究興趣包括忌諱與委婉現象、中文作為第二語言的學與教及思辯教育。忌諱的研究並不旨於導人迷信，而是以學術拆解背後現象，貫徹「貼地」的研究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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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6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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