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賞（soeng2）花（faa1）
【明報專訊】許因終可重露芳容，今個春天花海報道遍地，高官更充當哎吔才子佳人，頗有強化刻板印象的喜感——古人賞花，你道只是撲蝶搖扇？
牡丹
《詩．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詠花早見於上古，因其美態而常與美人聯繫，不過限於物質水平，彼時詠的多是果實可食的桃、李、梅之類，這些植物亦因而早早賦上文化價值。真正意義的賞花成形於唐宋，社會富足園林林立，茂者甚至有千種植物(李格非《洛陽名園記》)，百姓目光亦轉向觀賞價值高者如海棠、杜鵑，尤以「花王」牡丹為最，白居易《牡丹芳》謂「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歐陽修《洛陽牡丹記》曰「洛陽之俗，大抵好花(牡丹)……花開時，士庶競為遊遨」，而有周敦頤〈愛蓮說〉「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之嘆。
品
許是受舊代影視影響，一說到賞花總易連繫至撲蝶，雖然確有其源：宋時賞花節日「花朝」亦曰撲蝶會，花、蝶同舞。當然風雅者的賞法遠不止此。唐代有「鬥花」之俗，互比插戴奇花之多寡，甚至為此一擲千金培植(《開元天寶遺事》)；宋代不分男女貴賤皆愛簪花，甚而花開時於古寺廢宅搭篷笙歌(《洛陽牡丹記》)，插花亦成為生活四藝之一。到了明代，記述不同花期的《花曆》、花藝專著《瓶史》等花書湧現，《瓶史》更就賞花方法排列優次，品茶為上，邊談邊賞為次，喝酒為下——從簡樸的悅目嬉遊，漸變講求品味意境的玩意。做作也好風雅也罷，與現時集郵打卡的影像世界相比，確是不同次元。
櫻
古人愛牡丹，今人最愛則是櫻，中日韓乃至香港都有賞櫻景點，但如此抽空文化脈絡有時味同嚼蠟——尤其韓國近年十分張揚的鎮海軍港節，擊潰倭寇的慶典滿是日本傳來的賞櫻味道，矛盾萬分。不過日本櫻花與古城作伴的標配，歷史也不算長，多是古城於明治以後成為公有甚或軍隊設施後，志士軍人廣植櫻花以形塑武士為基準的國民意識(彼時有諺「花則櫻木、人則武士」，兩者關係早已定型)。雖然櫻花現已等於和風，但早期日本最愛的並不是櫻，而是襲自中國文人所愛的梅，最古的和歌集《萬葉集》關於梅的作品遠多於櫻；至開始建立「國風文化」的9世紀以後，櫻才在貴族間艷放。
■延伸知識
國花
不少國家擁有國花，中國則頗尷尬：歷史上能擔此重任的有「花魁」梅花與「花王」牡丹，中華民國採取前者，中華人民共和國則未有訂定，人大代表屢次提倡立牡丹為國花未果——在「橘越淮為枳」的風土差異下，要有共識並非易事。陷入兩難的也不止中國，日本雖以櫻花最受歡迎，官方層面則多用象徵天皇的菊，同樣難分難解。撇除謎樣朝鮮，東亞有明確國花的只有韓國的木槿(但也只是官民公認而未法定)，原因也不像中日般散漫——以其堅韌特質作為抗日的寄寓，而成形於近代。
葉雨舟--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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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3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