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搜查官：〈向柏拉圖尋求解答：外遇——進退兩難的關係〉——小川仁志
【明報專訊】人的一生總不會事事平坦暢順，偶爾或會遇上各樣煩憂——人際關係陷入泥沼、學業成績不理想、工作表現不被賞識、摯愛相知驟然離世……面對各種難題，我們可如何自處？日本哲學家小川仁志的《解憂哲學課：從蘇格拉底到傅柯，與哲學家對談20個人生難題》，或許可成為我們排憂解難的鑰匙。
■今期搜查目標
小川仁志是個特別的哲學家，「公共哲學」是其專長領域，過去任職於日本民間企業、市政廳及擔任非正式員工，並曾於商店街舉辦「哲學咖啡館」等活動。著作包括《市政廳的小川先生，成為哲學家的變身能力》、《哲學的教室》系列(鍾嘉惠譯)、《世界第一好懂的哲學課：一口氣讀懂15本哲學經典名著》(鄭曉蘭譯)等。
《解憂哲學課：從蘇格拉底到傅柯，與哲學家對談20個人生難題》(楊毓瑩譯)以簡明、實用的方式，引領哲學「走進」普羅讀者的生活，讓蘇格拉底、笛卡兒、柏拉圖、尼采等20位著名哲學家「傾聽」世間煩惱，讓讀者藉文字學會自處，用哲學方式解除生活的憂慮。
■搜查前導讀
閱讀哲學書籍的意義——向名家討教
在《解憂哲學課》中，小川仁志先寫出真實事件中主角的煩憂，繼而選出一位合適的哲學家，再就其思想學說與事件主角的處境展開對話。書中第4章節「迷惘與不安」首篇〈向柏拉圖尋求解答：外遇——進退兩難的關係〉，尤其讓讀者體會深刻。
「外遇」常見於電影或劇集情節，又或是娛樂新聞不時熱炒的題材，即使同學年紀尚輕，未曾經歷複雜的感情關係，也能稍稍明白外遇令人煩惱痛苦之處。篇章提到，M女士與丈夫婚後一直沒生兒女，關係不佳，彼此都有外遇對象；然而，他們仍然一起生活，享受着穩定的婚姻關係。這種複雜的處境，令M女士十分內疚和困擾。面對兩難又難以向人啟齒的情况，小川仁志覺得最好就是請教哲學家，他在篇中就以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學說解答M女士的疑問。
■腦袋搜查令
讓自己與他/她飛出籠子：殘缺的愛 vs. 理想的愛
為何外遇關係會使人內疚？小川仁志認為，婚姻的本質絕不是限制自由，而是愛與尊重；外遇則是自私與打破約誓、不再尊重對方的人格，是傷害對方的行為。不過，若雙方皆默許外遇發生，彼此是否便可免除愧疚？相信大部分人仍是抱持否定意見。
〈向柏拉圖尋求解答〉提到，柏拉圖是個理想主義者，主張永恆理想的「觀念」(idea)，他認為只有通過靈魂之眼，人們才可看見「觀念」，現實生活中我們所見的東西只是「觀念的影子」。例如，我們肉眼所見的桌子並非完美的桌子，它可能會因安裝不良而歪斜，或會隨時間流逝而磨蝕，是桌子的觀念影子下的「次貨」。
日常生活中，我們總設想所有的人際關係該是完美的，可是，完美的關係只是一種「觀念」，現實中我們鮮少會經歷到完美的人際或感情關係。清代詞人納蘭性德曾經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凡是初見的知遇，總免不過隨着時間推移而漸成相棄相離。M女士與丈夫應該有感受過雙方完美的愛情，才會選擇邁向婚姻吧？然而，走進婚姻關係，若後來雙方關係、感情變了樣，是否必然就只得各自出軌甚或離婚等下場？若然用哲學角度思考，二人在不完美的關係裏，其實仍有其他出路。
篇中又提到哲學世界中有三種愛，第一種是柏拉圖主張的「愛欲」(eros)，即憧憬理想面貌的純粹之愛，亦即大家常聽到的「柏拉圖式戀愛」(Platonic Love)。這種愛與一則有趣的寓言有關：很久以前，「安多葛諾斯」有兩張臉、四隻手及四條腿，非常可怖又無所不能。有天牠觸怒了天神，天神將牠劈成兩半，自此牠分成了各有一張臉、兩隻手及兩條腿的兩個人，且分散至不同的角落。為了重新合為一體，二人不斷追求着彼此所欠缺的──「愛欲」的概念由此而生。第二及第三種愛分別是亞里士多德的「友愛」(Philia)，以及基督教所說的「無條件的愛」(Agape)。「愛欲」是單方面的，只為個人憧憬而愛；「友愛」是以愛自己的方式去愛對方，「無條件的愛」則是愛對方比自己多。
小川仁志認為，越軌的關係是無法實現的禁忌之愛，與「愛欲」接近，讓人覺得吸引；婚姻關係則是相互制約，雙方負起保護彼此的責任，如同把對方困在籠子裏，與「無條件的愛」接近。籠子內的夫妻因不用再互相追求，無法存有「迷戀」和「吸引」。故此，他寫下「如果夫妻要繼續維持愛欲，就必須讓另一半能自由地飛出籠子」，讓另一半得到自由，才可使關係既有「愛欲」又符合「無條件」的要求。
筆者想起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山陀爾(Pet?fi Sándor, 1823-1849)創作的一首短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M女士與丈夫應否接納各自外遇是他們婚姻關係的出路？答案因人而異，但可以肯定的是，親密關係中，尊重彼此的自由才是維繫良策。
「我們看到的所有物體，都是感官的體驗，既不完全，又會隨時間生生化化。」小川仁志如此寫道。若能夠認清「安多葛諾斯」是我們本身，就會明白，為另一半和自己推開一扇門，是親密相處中的明智之舉。不論是夫妻之愛、友伴之愛或是親人之愛，最好是能為彼此留一點空間，非要讓關係成為不繫之舟，卻是要學會尊重彼此在成長過程中的不同步，接納經驗世界不完美。為對方開一扇門，留一片白，信任對方會基於情義和回憶而為自己回轉，或許就是我們善待彼此最好的溫柔。
■想一想
(1) 你認為怎樣的愛才是「理想的愛」？
(2) 現實生活中，你有哪些關係與篇章提到的「三種愛」相合？試舉例。
(3) 「生命、自由、愛情」三者之中，何者於你而言最重要？為什麼？
陳嘉豪--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學士、碩士畢業。現為中學教師。
顧問老師：陳嘉豪
圖：tomozina@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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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