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絮語：說不出口的交友煩惱——《古見同學有社交障礙》
【明報專訊】十多年教學生涯中，曾遇過些有社交障礙的學生。筆者對其中一名女生，記憶特別深刻——整整6年的中學生活中，她幾乎沒有和老師同學說過一句話。不是沉默寡言，而是一句話都沒說過，甚至連笑聲或嘆氣聲都罕聞。因此，當我最近在串流平台看到這部新出日本動畫劇集《古見同學有社交障礙》(古見さんは、コミュ症です。)時，不免就想起這個同學來。
美女主角品學兼優 社交障礙有口難言
畢竟是校園趣劇類動漫，《古見同學》的故事比之真實生活可誇張而惹笑得多。古見同學是品學兼優的美女高中生，幾乎十項全能，校園人人膜拜。但她患有社交障礙症，一直不敢與人說話；旁人不知，只以為她特別冷傲。男主角只野同學則是憨厚平凡的少年，本只想低調地過生活，卻因「有幸」坐在古見同學旁邊，被其他同學視為眼中釘，但善解人意的他因為能親近古見同學，發現、明白到對方苦處，即使初時無法以言語溝通，竟也成為她第一個朋友。原來古見一直都不想孤獨過活，希望廣交朋友，於是就請只野幫忙圓她認識一百個朋友的夢想，但這所校園的學生個個都是性格巨星，不易交往，古見膽怯害羞的性格更引起無數誤會，結果鬧出連串笑話。
我曾接觸的那不願說話的學生，倒沒有如此嚴重的社交障礙，雖然從來不發一言，幸好校風純樸，無人欺凌，更結交到幾個好友，只視她為語障人士，用紙筆用表情用手勢，倒也溝通無阻。年輕人未必有成人的偏見，反而容易打破隔膜。我嘗試了解她不說話的原因，社工只道她因為小時候一次被取笑，就決定不再在校園開口，即使全班大笑的時候(她也會咧嘴開懷)、被責罵或受委屈的場合(她會低頭流淚)，又或勸她在考口試時簡單回應不至只得零分，她都忍住或拒絕作聲。可是有時她一臉倔強，令人無奈發笑時，她也會一同尷尬微笑呢。雖然沒有人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胡亂取笑，不論是無心之言還是惡作劇，其實對人的傷害可如此深遠，絕對教大家警惕反省。
撇開偏見打破心防？「談」何容易
執筆之際，《古見同學》動畫在串流平台只更新到第三集，故事還不算複雜，只野同學助古見最初認識到的朋友，都是他的兒時玩伴，又或性格溫馴的，很容易就打破心防，接納古見的木訥。最重要的始終是懂得撇開偏見，要明白人人皆有不同，不能只以自己的喜好或成見出發。雖然如此，古見班中其他意見領袖、乖舛奇士，她要如何接觸，就要追看下去才知道了。《古見同學》最有趣的地方，除了設定，就是節奏明快、變化多端的畫風，一時可愛，一時誇張，看得人忍不住笑。不過，細看起來，假如古見不是人見人拜的大美女(在劇中是誇張得不止人見人愛，而是見之即拜倒)，換了一個平凡甚至處處是缺陷的少女(許多有社交障礙的都不過是平凡人，甚至有明顯的弱點，才怕受傷害不與人接觸)，結果又會如何？只野和古見其實是典型的「宅男」與「無口女」(日語「無口」解沉默寡言)組合，充滿了弱質男子拯救公主(童話故事裏的公主往往除了美貌和溫柔就缺乏獨特性格，而不能說話的公主就更像精緻布偶了)的想像，是以這動漫雖然罕有地關注到社交障礙症，嬉鬧處卻也易令觀眾輕視幫助社交障礙症患者的難度了。
我那個不說話的舊生，有趣地對家人是暢所欲言、說個不停的，許多因為心理問題而無法開口的人也是如此。古見同學暫時似乎與家人說話也不多，就不太切合現實了。《古見同學》其實已拍攝了真人版，在日本比動畫更早一個月播出，但看預告片，真人演繹這類搞笑胡鬧動漫，始終格格不入，真正「予欲無言」。嗯，說到那個舊生，最後一次見到她，她正在快餐店做兼職，對食客臉帶笑容交談無礙，我頗感安慰，也希望她會覺得中學生涯是快樂的吧。
◆陳廣隆：中文教師，影評人，「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文：陳廣隆
圖：Netfilx提供
[語文同樂 第53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