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題人間：演員的自我修養
【明報專訊】戲裏戲外，演員需穿梭於不同人物之間，但角色與演員又有微妙的關係，無論是借自身的人生經驗入戲，還是從角色遭遇得到啟發，都令兩者交疊。「雖然劇本無寫，但我肯定她和我一樣，都是天蠍座。」Krince所說的她，是《教束》裏蔣蔓芝一角。
劇組煞科 另一次Last Day
星座分析不一定百分百可靠，但Krince認為自己很符合天蠍座的特質，是一個愛恨分明的人，只在乎她所重視的人事物，並依此塑造蔣蔓芝這個平日對他人不甚理睬、但有恩必報的角色。《教束》的故事背景設在校園，參演此劇讓Krince憶起中學時光，當時帶有稜角，不擅處理人際關係，校園生活算不上很愉快。然而青澀歲月總是悲喜交雜，中學Last Day那天依舊令她十分不捨，「因為你始終會遇到一些對你好好的朋友、知己，會有離愁別緒」。後來她把這種失落的情感寫在DSE中文卷二的文章裏，以中學Last Day作為題目中「熱鬧過後」的敘事背景，取得了5**的成績。《教束》是Krince參演的首部電視劇，她形容煞科日又好像是另一次Last Day，要與朝夕相對的劇組人員告別。隨住接拍的劇目增加，她卻尚未習慣這種「Last Day」的傷感，「你會突然間感到空虛，會好掛念整個劇組」。
被學制綑綁的中文
Krince由此回想中學階段只求得分的應試心態，亦同意這些看似範式的題目背後，其實會對應我們往後的人生，另有意義。正如古文篇章看似晦澀，但道理大有深意，在不同時代讀來亦會給予新的反思。Krince提到韓愈的《師說》，其中最有名的一句就是：「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然而在現代社會，教師的職能除了教學和育人，更要包括對內行政、對外推廣學校、課外活動等瑣事，加上合約制——逐年續約難以得到保障，令好老師流失。Krince認為，《教束》雖描寫了一個熱血的中學故事，但真正難得的是，劇本揭示了教育界在制度上存在的問題。
話雖如此，在Krince心中，DSE學制裏的中國語文科過於重視答題技巧，稱不上是真正的中文。她在中學選修中國文學科，尤其喜歡蘇軾的《前赤壁賦》，文章述說流水循環、月亮圓缺，令作者感悟世事變化消逝乃常態，不必過於傷懷。這個隨遇而安的道理，人人都懂，但對於從小就習慣規劃一切、依計行事的Krince而言，卻似乎並非易事，「我喜歡事先安排好所有行程，例如若我打算做完這個訪問後去買珍珠奶茶，誰知去到發現店舖休息，我就會覺得：『呀……(崩潰)』」。若在戲劇中設定一個這樣性格的人物，要劇情好看，大概就偏要安排她事事不如意。Krince也在大學選科的時候，遇上人生中首次大幅度脫離規劃。
畢業論文研究《全民造星》
在《二月廿九》裏Krince飾演的中學生馬芷晴，因為傾慕讀哲學的男主角余家聰，而報讀了哲學系。現實生活中，Krince也在父母的規劃下，選科時把法律系放在首選，最終卻獲派排在第二的香港大學文學院。事與願違固然失落，但她說選讀法律更多是出於家人的期望，她只是略感興趣。既然求之不得，反正也偏離了原先的人生軌道，倒讓Krince決心選擇自己理想的路。在大學二年級，Krince做了兩項改變人生的決定，一是參加了《教束》的演員招募，二是選擇主修香港研究，她的畢業論文更與演藝生涯有所連結：〈《全民造星》的在地化〉，以偶像選秀節目《全民造星》作研究題目。
「我覺得《全民造星》的推廣宣傳很成功，它沒有照搬韓國那套綜藝模式……捉摸到香港人的口味，就是：『睇人出事最開心』，所以前半部分都是走mean(尖酸)、黑色幽默的路線，旁白口脗會較刻薄，令你(參賽者)有少少難堪，後半部分由於賽制是分兩隊比賽，就行溫馨路線，凝聚觀眾。」除了主流的流行文化標記，Krince也關注娛樂圈裏的「少數」，她曾為一份研究香港外籍藝人的論文，邀請喬寶寶接受訪問，從而思考本土對外來的包容。「我看過一段影片，是阿V(Vivek Mahbubani，印度裔香港棟篤笑演員)講的，他說：『好多人都話要包容，但不如話：一齊玩。』因為『包容』這個詞語本身就有居高臨下的意味。」
即興發揮 考基本功
既是演藝界的一員，又是香港流行文化的研究者，Krince觀察到香港偶像「平民化」的現象，尤其在這個人人都是狗仔隊的年代，偶像很難保持神秘感，所以他們的生存法則也不再是高高在上，反而會親近粉絲，像朋友般相處。觀眾審美在變，娛樂產業又能如何革新？Krince想到了她應考DSE那年卷二作文的另一條題目：「傳統往往是創新的包袱」，她認為兩者應是相輔相成的，以拍劇的親身經驗為例，由於合作的導演都較年輕，會有創新的想法，或大膽給演員多些即興空間，但要發揮得好，也需建基於傳統的基本功，鑽研劇本和人物性格。例如拍攝《二月廿九》其中一幕，「劇情是會長(余家聰)問我『覺得乜嘢係哲學』，劇本原本在這裏結束，但講完對白後導演並沒有停機。當刻我就想，我(馬芷晴)其實是為了『𥄫仔』而來的，但以角色的性格又不會直白承認，於是就依照我對人物的理解，加了一句：『呃……我諗都係啲對日常生活嘅反思，點解會咁樣諗嘢呀嗰啲囉……不過呢我都唔係好識㗎，所以諗住嚟跟你學嘢』」。
至於剩下的那一題：「我在＿＿中找到快樂。」請現在的Krince作答，她毫無疑問填下了：做演員。
文：韓祺疇
圖：林若勤、劇照
場地：汴京茶寮
服裝：Rococo Fashion
[語文同樂 第44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