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野（je5） 味（mei2）
【明報專訊】港大專家袁國勇及徒弟寫的文章引起軒然大波，但論者多以政治原因批評或辯護，脫離文章的主旨，反令人感到白費心機(不知是否有人有意為之)。要批評先要理解，捕獵野味禁之不絕，為何中國人如此熱中？
肉食
「野味」一詞早見於《舊唐書》，大臣裴耀卿奏請減省王陵祭品以免濫殺及勞民。不同於現代人可飽食，古代百姓不太能吃得上肉，吃的亦主要是六畜，罕見的山珍固然別有一番風味，如李漁《閑情偶寄》謂：「野味之遜於家味者，以其不能盡肥；家味之遜於野味者，以其不能有香也。」而在多山不利畜牧的南方，則「靠山吃山」以奇特野味充當主要肉食，蘇軾貶謫海南時見識過鼠崽、蝙蝠、蜈蚣等，南宋周去非《嶺外代答》說嶺南人「不問鳥獸蛇蟲無不食之」。現代人或許認為是濫吃，但對古人而言，捕獵野生動物是一種古來的生存方式。
文化
野味雖未算是傳統飲食主流，但在古代宴席卻頗常見，唐代燒尾宴、宋代酒樓酒館(《東京夢華錄》)、明代宮廷飲食(《酌中志》)、清代滿漢宴等皆見蹤影。不少講究生活的文人亦嗜野味，柳宗元愛吃蝦蟆，蘇軾為牛尾狸、野雞賦詩，袁枚《隨園食單》更有鹿尾、獐、果子狸等食譜。另一文化理據是食療，《本草綱目》便記有大量山珍如豹、蝟、鶴、鴉等的療效。在現代人眼中這未免落後，但若批評吃野味是不尊重生命的劣質文化，則或許陷入雙重標準：現代養殖業蓬勃，以至香港出現禽類不太發病的H7N9禽流感時仍撲殺家禽，又是否能謂高尚？
衛生
在都市化與醫學進步下，對作為瘟疫重要來源的野生動物敬而遠之，已是現代人的普遍認知，受高度教育的中國年輕一代亦大多如是。但在醫療水平較低的古代，對野味風險的理解則不同：明清筆記小說記有不少吃野味後病重甚至死亡的例子，但多被理解為中毒，只要避食「毒物」即可；而瘟疫亦被理解為氣候引起的天災，禁食的主要是疫死動物。另一古今明顯差異是環保：不僅瀕危動物受法例監管，現時環境大受破壞下生態多樣化已是人人有責的緊急課題，早非傳統那種「網開三面」就歌頌「湯德至矣，及禽獸」的施恩水平。
◆葉雨舟 -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摹本、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44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