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ing：紙紮大王弟子：師父如摯友
【明報專訊】「父母是會聽時下流行偶像歌曲的人，如MIRROR姜濤那些，他們反而會嫌我的喜好太老氣。」念中六的伍彥維(阿維)笑說。他與同齡少年不太一樣，自小已對中華文化傳統中的民間宗教、神像等感興趣，機緣巧合下成為「紙紮大王」夏中建的徒弟，學習傳統技藝，教他喜出望外。而最讓他高興的是，在學師過程中發現自己的興趣與師父相近，感覺有如多了個朋友。學師3年，如今他可與師父合作紮獅頭，非常興奮，「這是我第一次與師父合作，過去是師父叫我做什麼便做什麼，現在我們是合作伙伴，有亦師亦友的感覺」。有時別人也稱阿維做師父的「入室弟子」，他說有別於學校上課的師生關係。
■知多點
什麼是
「入室弟子」
大家讀《論語》，可讀到多篇孔子與弟子對談、討論學問的故事，跟隨孔子學習的人皆稱為「弟子」，也即徒弟。「入室弟子」則指能夠得到師父所有技藝真傳，並視為可繼承其能力、精神的人。《晉書》載「非入室弟子，莫得親言」，意謂入室弟子不同於一般弟子，關係更為親厚，所學亦更多更精。
獅頭紮作技藝
獅頭紮作技藝是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的神誕節慶皆有舞獅表演，此時就需用上獅頭。獅頭紮作基本材料包括竹篾和紗紙(黏合用)，再於表面畫上不同花紋、圖案，色彩繽紛。
師父做什麼 我便做什麼
阿維的拜師故事，由一次勞作說起——中三那年，他想嘗試自製紙紮燈籠，上網蒐集了好些資料，再由父親幫忙到天寶樓購買所需材料。當時夏中建剛巧在店，阿維父親便向師父提起兒子對紮作的興趣。阿維試紮燈籠後對成品不甚滿意，心想若能跟師父學藝就更理想了，豈料父親一問，師父竟一口答應教他做紮作，得悉好消息的他興奮不已。被「紙紮大王」收為徒，阿維憑自己對「徒弟」的認知，明白一旦跟隨師父，就不止學藝，而是「什麼都要幹」，就像「打雜」一樣，「我在拜師之前已有心理準備，認為要當徒弟，就是師父叫你做什麼便做什麼，叫你掃地便掃地」。傳統徒弟與師父的關係，不像今日的教師與學生，他說跟師父的特別之處在於要「邊做邊學」，看着師父如何做，自己要嘗試跟着做，遇上實際困難，師父會馬上提點。
雖說是「拜師」，但阿維沒有做拜師儀式，而是叩門入店，直接學起來。因為他還在學，所以只能於每個星期六全日跟着師父學師。阿維一度以為自己這個「徒弟仔」要被師父隨便指點，現實是師父並無要他掃地、斟茶遞水，反而讓他隨自己工作，有什麼工作也拉着他一起做。「中三時我就開始跟師父出入殯儀館送紙紮用品，但我們主要是送貨，沒有見到在館內進行儀式的人。」成為徒弟的第一天起，阿維就學紮常用的紙紮品「馬仔」、隨師父送貨，也跟師父一起教班，其實也是另一種「師父做什麼，徒弟便做什麼」。
師徒興趣「一拍即合」 討論紮作關係「再進化」
對傳統相關的事物都感興趣的阿維，發現喜好跟師父相近，因此即使逢周六要「上班」也不以為苦，「學藝之初，紮作時天寶樓會播粵曲，剛巧我也喜歡聽，因此和師父多了話題，師父也沒想過我竟然認識粵曲」。阿維笑稱閒時愛在士多與長輩談天，從爺爺處聽到不少粵曲，耳濡目染下自己也喜歡上來。而他跟夏中建的共同興趣，不止紮作一項，「師父對道教、寺廟等感興趣，我自小愛好畫神像，喜歡寺廟，也會聽佛經」。阿維曾跟同齡朋友分享喜好，但朋友無法理解，就連父母的興趣也比他入時，他早就習慣了「獨享」心頭好，無分享興趣的對象，如今卻難得遇上夏中建，兩師徒「一拍即合」如忘年至交，既傳承技藝，又互相分享愛好。
初學師時，因為技術未精，往往由師父給「功課」，徒弟乖乖跟隨。3年過去，阿維表示雖然紮作技術仍未掌握得好，仍有許多東西要學，但現在可與師父討論如何製作紮作。以獅頭為例，他解釋：「紮作部分很難，依然是師父主理，但畫的部分就由我負責。」愛畫神像的阿維，與師父討論獅頭需要包含的元素，有些是師父構思，如加入道教人物福、祿、壽等；部分則是他的主意，如佛教中的大象、獅子等。
阿維說這可算是師徒關係「再進化」的一個階段，接下來，他希望習得更為精湛的技藝，「師父是紮作高手，每次看到他紮作，我都希望自己有天能趕上」。師父不一定主動「教」，但阿維總是在旁留心「看」；看到令他驚歎的技術，便會「問」。如是者，他漸漸學到更多知識，「紮作的作品有不少，有些人的委託令我很深刻，因為覺得不會做得到，但師父又真的做到。例如見過有人委託製作比堅尼、毛毛蟲紙紮等」。客戶曾委託夏中建紮毛毛蟲，想要獻給離世的愛犬，但真實的毛毛蟲身體軟綿綿，竹篾卻硬梆梆的，製作難度極高。阿維留意到師父棄用竹篾，只用紗紙等來紮蟲，製作出栩栩如生的成品，讓他決心追隨師父，領略更多紮作的精髓。
當「小師父」感受深刻
學師3年，阿維在跟隨師父教班的路上，也成了別人的「小師父」。從他想着要如何成為及格的徒弟，到他當起「小師父」，感受亦特別深刻，「學習的心態真的很重要。因為自己是喜歡(紮作)才學習，會主動投入，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例如教製作紙紮燈籠時，曾遇過一個做了gel甲的女生，她直接問我可不可以替她完成作品」。看着無心學習的人，阿維輕輕搖頭說：「唉，還是算了，最終我有替她完成。」
夏中建看好阿維能繼承自己的手藝，阿維亦有心想將師父的技藝發揚光大，不過他也笑言：「其實有點難。現在大家對這些事物不感興趣，我和同齡朋友一起時也會打機。不過我就算讀完中學、升讀大學或有其他發展，也不會放棄跟隨師父學習。」
文：鄭惠霞
圖：曾憲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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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2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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