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ing:潘燦良講演戲經
【明報專訊】為慶祝60周年鑽禧校慶,中華基督教會基協中學早前舉辦多場「鑽禧校慶傑出校友講座」,其中一場邀來舊生潘燦良回校跟一眾學弟學妹大談「演戲經」,並即席點評中六生許慧兒、陳宇熙及陳以澄的選段演出。
做個能與對手同呼同吸的演員
潘燦良表示,當演員的要求比當明星高,演員應能應付不同類型的角色,明星多或只能飾演一種角色,未必有能力符合其他種類角色的要求。講座中,三名現正就讀中六的劇社社員合作重演劇集《反起跑線聯盟》其中一段,學習如何感受角色,與對手合力用演技感染他人。許慧兒與陳宇熙合作演出陳耀華(強尼飾)及李銘基(潘燦良飾)在小型賽車場鬥嘴的一幕,陳以澄則飾演坐在旁邊的家長。表演結束,坐在一旁觀看演出的潘燦良建議許慧兒和陳宇熙再演一遍,並多作眼神交流。他們按大師兄要求「來多一take」,潘燦良即表示這次演得比第一次「好看」。
何為「好看」的演出?潘燦良說演員的感染力、真實表現、演出自然等皆包括在內,源自演員之間的交流,互相連繫、節奏同步,倘若演員不看着對手演戲,被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交流便會斷掉。他稱黃秋生是個很懂得與對手同反應、同呼吸的演員,多年前曾經合作,至今仍印象深刻,他說黃秋生不論是否看着自己,他也感覺到對方在自己身上投放了強烈的注意力,「對戲時很快便找到與你同channel的感覺」。當兩名演員同步演出,戲劇才有力量、有生命。
演員要有接受失誤的勇氣
不論演舞台劇,還是拍攝電影或劇集,潘燦良說演戲屬於群體合作,導演和演員排戲時需好好溝通,合力找出最佳的演繹方法,「我喜歡A,他喜歡B,還有沒有C呢?我們再試一個」。他舉例,管弦樂團有人拉大提琴、小提琴,有人吹色士風等,每人需按樂譜演奏,同時也需聆聽及跟隨其他團員合奏;同理,演員之間需要慢慢磨合出共識,找出一個既能令大家舒服、符合彼此喜好,又滿足到導演要求的演繹方法。演員需接受別人的觀點、喜好和選擇,更要有承認自己失誤的胸襟,「大家一起看劇本,當溝通完之後(發現)『原來你的看法才是對的』,要接受自己有這樣的失誤」。
潘燦良表示,劇本是「一劇之本」,好的劇本必清楚交代劇情的前文後理及人物性格,供演員和導演參考、分析和溝通,「我告訴你我如何理解、想如何演繹,因為我(在劇本)看到角色是如此如此……」,若對方提及的理由與劇本偏離,眾人便以劇本為最根本的參考,之後各方再按喜好,調節演繹節奏、情緒等。
遇上爛劇本 一樣可以演下去
當然,演員不一定每次都能遇上出色且完整的劇本。潘燦良還在當香港話劇團全職演員時,遇到不喜歡或寫得差的劇本,只好「死背」對白,「知頭知路,不過佢(內容)九唔搭八咋嘛。」他說演員萬萬不能擅改劇本,但可向編劇提出意見,若對方願意接納意見修改固然最好,對方堅持己見的話也無辦法,演員只能回答一聲「OK!」,接受編劇的想法。
雖說死記硬背,但面對不滯的劇本,演員其實仍有方法應對——嘗試從劇本為角色行為找出合乎情理的原因,使「九唔搭八」之處變得合理。「那句很好笑的對白『由外到內,再由內去返外』(周星馳電影《喜劇之王》對白),別以為說笑,這是真的(有根據)。」潘燦良笑說。句子出自俄羅斯著名戲劇家史坦尼斯拉夫斯基(Stanislavski)的著作《演員自我修養》(An Actor Pepares),多思考自能理出解讀對白的方法。他解釋,人做任何動作都有其動機,並且會牽引出相應的說話,如情侶擁抱時一般會說「我愛你」,若劇本寫角色擁抱時說「你個死仔」,演員便可基於角色性格和故事,嘗試找出角色說此對白的背後原因,「哦!原來這角色是黐線的,所以他這樣做是對的」,從而推敲如何演繹角色,此亦為演員的職責。
「大師兄」教你唸對白
陳以澄(圖五右一)說自己唸對白時很難「捉到感覺」,真正代入角色。潘燦良認為,可能是陳以澄未夠認識和了解台詞、劇情、角色的感情等。若唸對白時需要事前思考和長期準備,就代表演員不熟知對白及當中情感,「當你熟悉對白,(同一句對白)你高音地說又得,低音地說又得,快速地說又得,哭着說又得,笑着說又得」。例如簡單一句「爸爸你睡了嗎?」,可有多種演繹方式表達不同情緒,可以演成是關心,亦可能是角色希望爸爸早點死等。
潘燦良表示,演員必須把台詞背得滾瓜爛熟,當對白背上百次便自然進入狀態,知道該用什麼情緒演繹,「我睡覺時也在唸(對白)」。
做個好像運動員的演員
然而,別以為背好台詞、熟悉角色的情感、與對手有交流便足夠,好的演員也需培養文化氣息。「你會覺得有些戲劇很好看,有些演員特別好看;有些則『OK啦』、『一般啦』,其實感染力便是你散發出來的氣息。」潘燦良提及的「氣息」,指角色背後涉及的文化、修為、感受等。他自言現已練成無時無刻吸收事物知識的能力,「我覺得該事情hit(觸動)到我,便會記下來。」他甚至試過在咖啡店坐一整天,觀察街上人群,「很有趣的!你突然之間會發現一些很得意的事——有人跌倒,為什麼他會跌倒呢?是因為他的腳有問題?還是有顆石頭(絆倒他)?還是他被人踩到後跟?(背後)有很多事情發生」。他說演員經常要「重現人生」,故需吸收人生不同片段,待某一天以此作為參考。
除了日常觀察,旅行是潘燦良其中一個鍛煉修養、擴闊視野的途徑,旅途上可接觸到各地民眾,吸收不同文化。如他早前就跟太太蘇玉華展開「環繞地球一圈之旅」,路上他們接觸較多日本人,一窺日本民族獨有的行為舉止、態度思維或生活狀態,邊玩邊吸收,「我不知今天(旅遊)會對我有什麼幫助,但有些記憶可能在某一天變得很有用」。
準備好內在,演員更需鍛煉好身體外在條件。拍攝劇集時工作人員會收音,但若是演舞台劇,演員則需放聲表演,務求讓全場觀眾清晰地聽到台詞,故潘燦良形容演員恍若運動員,身體是其表演工具,同樣需訓練體能、聲線等,才能自如地收放個人力量。運動員或需花耗10年習訓,演員亦需傾注時間鍛煉身體和演技,培養不同人物的氣息,在有時限的演出中發揮所長。
文:方綺婷
圖:賴俊傑、受訪者提供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68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