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地雷：舌尖上的優雅——從龍虎鳳說起
【明報專訊】小時候曾隨家人北上吃飯，在餐牌上看到一道名為「龍虎鳳大雜燴」的菜式。好奇的我很想知道「龍虎鳳」是什麼，又想知道牠們的味道，可惜被父母阻止，未能吃上「龍肉」。即使我在飯後連番追問，父母始終支吾其詞，不肯明言「龍虎鳳」的真身。直至從其他朋友口中得知，「龍」是「蛇」、「虎」是「貓」、「鳳」是「雞」，「龍虎鳳大雜燴」就是「蛇、貓、雞大雜燴」……「龍虎鳳」是「蛇貓雞」的委婉代稱，是借形象的相似性來達至替代效果。某程度上，反映上一輩粵人的虛偽，一方面「食貓」，但一方面「不承認食貓」。可幸，近年內地年輕人開始覺醒，反對吃貓狗的陋習，不少地方已經立例禁絕。
粵人在食材及菜式命名上講求「吉」與「雅」，反過來說，會避免使用帶有不祥、不雅又或直白露骨的字詞來命名；又會在特定場合，避免「文化意涵不佳」的菜式。例如前一期提及，粵人不會在婚宴中以「冬瓜豆腐」或帶苦味的菜式宴客，前者帶有「解穢」意味，後者則讓人想到婚後生活艱苦。
畢竟「食」不止為求果腹，更是社交及傳承文化的重要渠道，舌尖上的忌諱正正潛藏粵人的文化信念。
勝瓜
勝瓜是粵菜中常見的食材，其名原為「絲瓜」，由於「絲」與「輸」的發音相近，粵人忌「輸」，因此以「輸」的反義詞「勝」字取代，甚具「反敗為勝」的意味。
豬紅
「豬紅」即為豬血，惟直言「血」字甚不吉利，讓人聯想到「血光之災」，粵語人士以其色「紅」委婉替代。台灣客家人同感豬紅不吉，改以「易旺」或「旺仔」取代。
及第粥
「及第粥」本為雜底粥，即以豬的內臟(豬心、豬潤和豬粉腸)作料成粥。由於「雜底」二字不雅，行內人士便把雜底粥改為近音「及第粥」，亦取其「狀元三及第」的意頭。
牛脷
本欄曾提及，粵人不喜愛蝕錢而喜愛利潤，「舌」與「蝕」同音，故屬忌諱，慣以「利」字代替，及後加上肉字旁，成「脷」，化蝕為利。因此，傳統的香港餐廳，仍保留「牛脷」的寫法。
豬肝
水路經商的粵人視水為財，「有水」對於粵人而言甚為重要。由於「肝」與「乾」(即「冇水」)音同，忌「乾」的粵人便把肝改為「潤」，取濕潤的意思，後加上「肉」部，成「膶」。
除了一些常見的食材，粵人亦會為一些特別的食材想出「雅名」，如果你在餐牌上看見此些字眼，建議先找「Google老師」了解，並自行斟酌是否食用：雞子、雪蛤、牛/豬/羊三鞭、牛波子、牛荔枝、牛歡喜……
「唔怕生壞命，最怕改壞名」，名字在粵人心中地位崇高，食材與菜式的命名也不例外。稍作改換，便能把不雅、露骨及不吉的意境化作高雅。誰又會知道狀元及第粥盛載的其實不是什麼高中狀元的美好寄託，而是「雜底」；「龍虎鳳」亦不過是對蛇貓雞的雅稱……粵菜除了為舌頭帶來味覺衝擊，其複雜又有趣的底蘊，同樣值得細味。
■作者簡介
王晉熙
(《粵語忌諱現象的語言學研究》作者、都大粵語辯論隊顧問，以及蒙特梭利中文課程顧問。研究興趣包括忌諱與委婉現象、中文作為第二語言的學與教及思辯教育。忌諱的研究並不旨於導人迷信，而是以學術拆解背後現象，貫徹「貼地」的研究哲學。)
文：王晉熙
圖：王晉熙、資料圖片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681期]
DIY : Gingerbread men cookies
【明報專訊】If you have not thought of any food for Christmas parties, you s... 詳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