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決心》 韓版迷魂記
韓國導演朴贊郁6年沒新戲，一有新戲就贏了康城影展最佳導演，並將影片帶到多倫多國際電影節(TIFF)。
這6年來，原來他一直以湯唯做對象，
寫劇本。
文˙皮亞
韓片《分手的決心》，女主角角色完全是依據湯唯來寫的。依據她的身分、背景，及銀幕形象。她是中國女子，嫁給韓國丈夫，定居韓國，當然，影片沒有描寫她是演員，但她演的人妻角色，呈現多面與隱藏性格，如同中國變臉大師，就同職業是演員無分別。朴贊郁之所以看中湯唯，看完這部戲大概都猜到原因。朴贊郁不是因為湯唯嫁到韓國後才認識她，而是早於2007年的——《色，戒》。《色，戒》的女間諜，是《分手的決心》的人物原型。
帶《色，戒》的欲望餘溫
《分手的決心》不是間諜戲，是人夫刑警愛上調查對象寡婦的故事。刑警一直以監視名義，偷窺寡婦在家一舉一動，假公濟私。偷窺是所有人的潛意識，偷窺女人是男人的潛意識，刑警窺視寡婦，與欲望有關，但戲中的刑警又不是一頭栽進奇斯洛夫斯基式十誡情慾，在《分手的決心》的欲望背後，有另一些潛藏狀態。
那是一種短暫的癡迷。
當你癡迷一件事或一個人時，是非理性的，不一定長久，可以好短暫，甚至可以只是受他人影響，人有你又想有；又或者，是受流行文化影響，製造了癡迷的假象，例如《色，戒》。
我相信，《色，戒》的導演李安，對梁朝偉的欲望癡迷，會比湯唯多。但《色，戒》給予觀眾的，是代入了梁朝偉角色，凝視眼前的年輕大學生、間諜：湯唯。那時候我們對湯唯認識有限，她打進觀眾心扉的印象，就是戲中的情慾女間諜，觀眾憐憫她，因為她不純是以身體作工具，她是有付出真感情的。
在韓國男人眼中，湯唯可以是一個帶着《色，戒》銀幕形象的欲望個體。這亦可以作為朴贊郁視之為理所當然設定。朴贊郁沒再花篇幅去描寫這寡婦角色，如何俘虜刑警的心，劇情一開始、一接觸，就預設了，無論是刑警還是觀眾，都會一頭栽進湯唯身上。當然，最後的效果是否如想像般一樣，就另作別論。
然而，撇除《色，戒》的欲望餘溫，「華人女子」在韓國男人眼中，又帶着什麼意義？嫁到韓國做人妻的華人女子，還有中國內地演員戚薇，台灣歌手許茹芸、演員天心等，不算多也不是沒有——韓國男士對東方女子的想像，也未必會距離荷李活式西方典型太遠。今天再說「蘇絲黃」也許會太舊太駭人，如把法國導演阿薩耶斯因拍過張曼玉主演的「女飛賊」後而迷戀她的故事搬出來，就毋須再解釋了。
《色，戒》、人妻、東方女子、寡婦，構成《分手的決心》刑警短暫的欲望癡迷之旅。夠說服力嗎？
《分手的決心》沒有朴贊郁昔日予人印象深刻的拿手戲，假如女演員本身是朴贊郁慣性的投入與投射對象，例如李英愛成了復仇聖母、金敏喜是情慾下女，湯唯在戲中的刻劃，卻是沒有強烈復仇，也沒有露骨的情慾。不要說露骨，甚至連相關意象，也只僅限於刑警與她坐車時，彼此手指碰手指而已。於是，韓國演員朴海日演的刑警，面對眼前既不性感又不太值得憐憫的湯唯，與其說他沉迷對方女色，不如說是他只是癡迷?自己想像出來的，對東方女子、人妻、寡婦的欲望投射。即是說，一切都是他的「FF」。
朴贊郁要拍男人的「FF」，是困難的，因為只餘下單純的心理狀態，沒有可觀可感的情慾挑逗。戲中的刑警一直都「鬱住鬱住」，說不出愛，也談不上慾，卻一直享受與湯唯的拉扯，以自己的權力，放對方一馬，從對女性的寬恕，滿足一己對得不到的女性的欲望。湯唯對他如何？只當對方是刑警吧，沒有蛛絲馬?當過對方是情人或暗戀對象。
戲中的愛慕情意，一直收歸角色心底，朴贊郁能依仗的、靠以維持劇情發展的，是懸疑感及神秘感。
海報套用「蒙羅麗莎效應」
《分手的決心》是懸疑片。由一宗或兩宗懸疑未決的死亡事件，貫穿劇情，牽引觀眾。湯唯戲中的丈夫，被發現臥屍荒山，有機會是行山時從懸崖高處墮下。由於沒發現其他人也身在現場，死因被斷定為無可疑，可能是自殺。女警認為湯唯有嫌疑，但刑警說沒有。朴贊郁炫技，故事以跳躍方式敘述，時空為次，刑警心理情感變化為主。朴贊郁電影的影像是凌厲的，剪接是注滿力度的，敘事也充滿自信的。從懸疑感當中，蘊含神秘感。
可以看一看《分手的決心》其中兩款海報，分別是男女主角的圖像，照片經處理，變成畫作風格。看?兩款人像畫，有沒有聯想到什麼？大概就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傑作《蒙羅麗莎》。特別是湯唯那幅。人們認為蒙羅麗莎有笑，但湯唯沒有，不過蒙羅麗莎是否有笑其實也是個謎；而更大的謎是，人們都驚訝，為什麼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蒙羅麗莎都好像在看?我。這種被稱為「蒙羅麗莎效應」，現在也炮製出「湯唯效應」。試一試從不同角度看畫中的湯唯，看看她是否都在看着你。
朴贊郁從《蒙羅麗莎》借用了謎一樣的神秘感，套在湯唯身上。戲中的湯唯，是個令人摸不透的女子，從她戲中的人生際遇、如何看待夫妻關係、如何構成行動動機，再到影片最後她選擇走的路，都保持神秘，看不通。
或許，人際關係保持朦朧，才會衍生欲望。太清楚對方，想像就消失。
朴贊郁深受美國黑色犯罪片影響，從不經意中流露出對希治閣的《迷魂記》(1958)念念不忘。《迷魂記》的墮樓意象和致命女人的設計，太經典太完美了，相較之下，《分手的決心》不足之處，是明顯的。
放映時間地點：
9月12日 9:45pm
Visa Screening Room at the Princess of Wales Theatre
9月15日 7:30pm
Scotiabank Theatre Toronto
時長：138分鐘
查詢：https://www.tiff.net/events/decision-to-lea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