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巷日常：還有什麼人在路上？
【明報專訊】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像超濃縮的苦茶，不知不覺間，WFH(在家工作)已經成為我們新的生活模式，大朋友與小朋友齊集家中，無論是上課、開會、做運動或發呆，都是坐在同一張椅子，面對同一面牆。好不容易出外走走，但總會急急步回家，失去了以往生活的自由與隨意，好像WFH主管的一雙大眼睛，二十四小時都在監視着我們，竊聽我們心裏的話，叫我們生活在真實的框框中。
然而，如果我們嘗試閉上眼睛，回想一天我們在生活中聽到的、見到的零碎片段，我們討厭的WFH生活其實是由一群不能WFH的人努力地支撐着，他們的那杯苦茶，必定比我們更濃縮……
早上睡在牀上，聽到遠處傳來地盤的敲鐵聲，節奏平均，我當作是鬧鐘。
電話在奶茶旁響起，在校的同事叫我暫時不要回來，說今天有很多人「中招」。
坐在窗邊打開電腦工作，第一次留意到遠方山上的煙囪，高昂地站着，滾滾的白煙正奔向天空。
海面幾艘貨船像在電影定鏡中前行，貨物不知何時能到達需要的家庭？
中午走到樓下，轉角暗位有一個工人細心地掃油漆，我看到是綠色，他好像終於找到時間做平時不能做的事情。
有型的守衛叔叔，如常地跟我打招呼，在他那個連轉身都不能的看更亭中。
門口有幾個水務工程的師傅，我偷聽到他們說要暫時停止食水供應八小時。
好吧，我要好好準備。
咖啡店來了新的咖啡師，向我快樂地招手，懷孕四個月的店長堅持為我冲一杯咖啡。
午餐後，走到名字是「戰場」的超市，看到本來負責紅酒部的阿姐，現在竟轉到蔬菜部發號施令，有大將之風而不失優雅。
年輕的女收銀員靜靜地走過來跟我說「再見了」，她準備回到學校讀社工，有理想。
急忙走回家，途中看到一輛無人的外賣電單車霸氣地停在路中心，好像準備隨時不花半秒駛入大路，在限時中送遞食物。
上網課途中，管理處緊急來電，說我對面單位那家庭「中招」，我問學生應該如何反應？如何面對？
「一切如常，明天會把蔬菜放在你辦公室門口。」本地農夫朋友傳來口訊。
清潔、煮飯，再清潔，一天就在憂慮中過去。
在關上廚房燈之際，聽到門外收垃圾的聲音。
◆黃淑嫻：作家、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阮智謙：導演、攝影師
文：黃淑嫻
圖及圖說：阮智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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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56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