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絮語：我們需要用心聆聽——《千萬別抬頭》

[2022.01.14] 發表

【明報專訊】「千萬別抬頭！」為什麼呢？不是常說做人應當昂首挺胸望高看遠，不應低頭劃地自限的嗎？抬頭有何害處？2021年底在串流平台上架的話題作《千萬別抬頭》(Don't Look Up)，光看片名已頗有諷刺、顛覆、喜劇的意味。不同於同一平台同樣在年底推出的《再也不見2021》(Death to 2021)那類英式諷刺紀錄片，只是回顧2021年發生的世界大事，《千萬》欲嘲笑、批判的人事可複雜、宏闊得多。

彗星將撞地球總統無視專家警告

荷李活向來擅長創作末日災難題材作品，或重視官能刺激，或探討人性反應，本片屬於後者，但內容並不沉鬱，而是令人失笑又無奈。這故事講述天文學家藍道．敏迪博士(里安納度狄卡比奧飾)及其博士生凱特(珍妮花羅倫斯飾)發現有巨型彗星將在半年後撞向地球，人類面臨沒頂之禍，但告之白宮，總統與高官只顧選票不認真看待，還警誡兩人不能公開真相；他倆不畏後果，上電視八卦節目希望將真相公諸於眾，大聲疾呼卻被世人視為小丑，沒人理會。末日一天比一天接近，但奔走努力全沒效果，科企巨擘更突然插手，官商勾結，想將彗星化成稀土商機，冒險行事，完全不顧數十億人的安危。在上位者，只叫群眾低頭別望天，逃避問題，自己就可為所欲為。

藉末日批評眾人只重眼前私利

這看似是典型災難片的設定，有嚴謹的科學考據，也有複雜的政治角力情節，主角們發現滅世彗星、緊張地到華府說明危機的一段，甚至可列入近廿年來荷李活同類故事中最富真實細節感者，少有地寫到科學家遇上重大發現並要到政府游說時的謹慎和緊張。然而，就如導演亞當麥奇(Adam McKay)昔日佳作《沽注一擲》(The Big Short，2015)，那可說是奧斯卡得獎紀錄片《呃錢帝國》(Inside Job，2010)的喜劇版，將股壇騙局以既寫實又嘲弄的方式呈現。《千萬》同樣只是借科幻題材發揮，當梅麗史翠普飾演的總統以集合希拉里、奧巴馬、特朗普等政治人物的形象出現，誇張地將各人的缺點盡集一身，科企鉅子又彷彿是喬布斯和馬斯克的合體，各路權貴以小丑形式登場，觀眾就應知道導演乃是以末日為喻，彗星可以換成是病毒、財赤、環境污染、人口結構等迫在眉睫的嚴重問題，要批評的是國家、企業以至民眾只重眼前私利，偏見又深，不肯由衷合作，終會釀成滅世悲劇。虛構的彗星一撞可瞬間摧毁一切，真實中我們面對的天災人禍可漫長痛苦得多。

陰謀論橫行打沉救世者熱誠

同學們未必完全看得明白影片密集的諷喻或辛辣的笑料，但只從兩位主角的角度反思，應也有不少啟發。兩名本來一心救世的天文學家及博士生，捲入政治漩渦、忽成網絡紅人、見證陰謀論橫行，滿腔熱誠被打沉，女的力排眾議卻被視為瘋婦，還遭揭瘡疤恥笑，於是避亂居僻淪為閒人，令人慨嘆女性的貢獻始終遭看扁，必須扭轉不平等的觀念；男的則因為懂得說討好話，從未受過寵如今竟被網民追捧，不禁變得飄飄然，搖身一變成為名人還搞起婚外情，離初衷漸遠，直到被富商踢出計劃，才知道虛榮只是過眼雲煙，尤其是網絡的Like，既能捧人也能害人。世界灰暗，努力也未必有用，但是否只能「躺平」？一人之力有限，齊心盡做，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至少能活出尊嚴。

不帶前設聆聽更可溝通意見

故事結尾眾人回到家庭之中共同面對末日，看似回歸家庭價值只講親愛，但真實的我們未到絕境，從身邊人開始着力總不嫌遲——不少研究指出要破除陰謀論，講理好辯未必是善法，反而先關心身邊人的憂慮，不帶前設地聆聽，還更有機會溝通意見。里安納度在戲中有句呼喊，很值得我們思考︰我們常常只留意風趣、吸引、可親的說辭，其實「 Sometimes we need to just be able to say things to one another. WE NEED TO HEAR THINGS.」抬頭吧，別只看KOL好笑但簡化甚至錯誤的所謂資訊節目，我們要望遠並傾聽。

◆陳廣隆：中文教師，影評人，「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文：陳廣隆

圖：Netflix提供、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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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第55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