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篇章．卷二實戰：〈草亡〉
【明報專訊】●題目
「我是一個芒果。此刻，我只能靜靜地躺在塑料袋，回憶過去，卻有過一段悲傷的經歷。」以上是文章的第一段，試從第二段開始，續寫這篇文章。
學生姓名：王若儀(香港道教聯合會圓玄學院第一中學，中六級)
◆學生示例
(第1段)阿桑虛弱的倚靠着冰冷的牆，臉色蠟黃。
(第2段)「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逃出這裏？」她望着同樣面色蒼黃，氣若游絲的阿宥，淺聲問道。
(第3段)「我想，沒有可能了，當我們重新出去的那一日，便是我們的死期了！」阿宥似乎早已麻木，聲線透着死水浸泡後，泥沼般沉沉死寂。
(第4段)淚早已淌盡，此時她們正置身於寒徹入骨的陰冷冰窖中，憑靠餘息茍延殘喘。
(第5段)「阿宥，我好想回家啊，這裏好冷，好冷……」阿桑渾身顫慄着，絕望盈滿眼眸，似要淌出來，她只得悲切地懷念着溫暖的從前。
(第6段)彼時，她生活於有着「良田美池桑竹之屬」的曠遠鄉郊，土壤肥沃而富饒，滋養萬物生靈；陽光煦暖，溪水緩緩而潺潺；林業繁茂，草木葱蘢，植株琳琅各異，那一抹蒼翠層疊、一望無際的鬱綠是阿桑對於生命最初的記憶。
(第7段)那盈滿了芳香馥郁，遲緩而溫暖的淺淺時光卻在阿桑亭亭而立的那一年戛然而止。充斥着愴惶的午後粗暴地撕裂了靜謐的畫卷……
(第8段)魁偉身影漸漸靠攏過來，掩去大半光影。粗重的呼吸起伏猶如撒旦臨世，即將大開殺戒。他面目黢黑如鐵，臉上溝壑縱橫，額頭上淌着大片大片的汗，藍色粗布手套揉雜着汗水的鹹悶氣息。阿桑與同伴們藏匿於枝葉遮蔽的高樹上，一顆心懸吊在半空中，他們哀切乞求着上天絲毫的眷憐，只惜天神裝聾作啞，未能悉知這來自凡間的卑乞。隨着粗暴的抓取行動，樹幹搖晃不穩，同伴一個個或墜落，或被扯下。當那藍色粗布手套觸碰阿桑之時，她本能地想要逃跑，奈何雙腿如同被釘連於原地，寸步難移。
(第9段)「這些全部帶走。」伴隨着渾厚粗糲的嗓音從胸腔振發而出，阿桑與同伴們被迫坐上了破舊的大卡車，滾滾疾轉的車輪碾碎了他們近乎渺茫的薄薄生機，滲透進土壤裏，從此大地萬頃荒蕪，湖海枯涸，繁茂永逝。
(第10段)卡車「吭哧」前進，他們在一夜昏暝中迎來了幽昧的熹微，但那卻不是屬於他們的曦光。到達目的地後，阿桑與同伴們都被貼上了價格標籤，標籤貼在他們身上，也為他們的命運標好了價格。買者們笑咪咪地打量着他們，幾經挑選，阿桑與幾名同伴被一名女子看中，帶回了家。
(第11段)「呲啦——」刀尖劃開皮肉，汁血迸濺，阿桑眼見一名同伴被女子割下皮肉，吞食入腹。汁血順着女子酒紅色的指甲滴落，落在地上氤氳成一團恐懼，侵蝕阿桑惶惶惴慄的心。
(第12段)「嘖，味道一般。」話音未落，那塊皮肉已被女子丟擲入黑色塑料袋。隨即愈來愈多同伴被割下皮肉，但最終的歸宿都是那個塑料袋，直至女子終於找到滿意的口感。
(第13段)轉眼間，一伙人只餘下阿桑一人，女子若有所思，打量她片刻後將她關進了冰窖。在冰窖中阿桑遇到了虛弱的阿宥，皮膚上分佈着黑斑點點，她們成為了冰窖中彼此僅有的慰藉，渡過日夜漫漫。
(第14段)幾日下來，二人都愈漸虛弱，氣息淺淺。
(第15段)「我好想家……」淚水順着阿桑的面龐無聲滑落。
(第16段)「唉……」阿宥望着痛苦的阿桑，心中千斤重，卻只是沉沉地嘆了一口長氣。
(第17段)「砰——」冰窖大門轟地打開，強烈晃眼的燈光闖了進來，刺得阿桑和阿宥睜不開眼，身體瑟縮。
(第18段)「吃哪個好呢？」忙碌了一天的女子剛到家就打開了冰箱，瞥了瞥尚且完好的芒果和黑斑點點的梨，思考片刻便做出了選擇，佈滿黑斑的梨被扔進了垃圾桶。女子把轉着手中的芒果，將芒果皮完整地剝了下來，露出飽滿的果肉。
(第19段)「怎麼這麼酸？」女子蹙緊眉峰，不滿地喃喃自語，沒啃幾口，便將芒果也投擲進了垃圾桶。
(第20段)黃色的芒果和遍佈黑斑的梨終於又相遇了，在黑色塑料袋中緊緊依偎，繼續陪伴着彼此，就像此前的眾多時日一般。
◆點評
(第1-5段)
起首以刻劃情境中的局部畫面入題，引起讀者聯想；再由兩名角色的對話一步步交代故事背景，繼而引入回憶。
(第6-7段)
承接前文回憶「從前」，刻劃「阿桑」過去的生活情境。同學故意以豐富華麗的詞藻來形容美滿生活，為本部分末句不幸遭遇——「充斥着愴惶的午後粗暴地撕裂了靜謐的畫卷」帶來強烈的對比。
(第8-9段)
轉折出現，以行動描寫刻劃被捕捉收割的場面，又以心理描寫突顯無法抵抗命運的無情。同學刻意着重動態場面的描寫，跟前文傾向靜態的刻劃作對比。
(第10-13段)
以「阿桑」被販售轉移場景，透過刻劃面對被進食的一幕，側寫人類的進食態度。情節此時再現轉折，「阿桑」逃離被進食的命運，於冰窖重遇虛弱的「阿宥」，為後文悲傷的結局作鋪墊。
(第14-20段)最後一幕緊扣題旨，以悲傷的結局作結。黃色的芒果(「阿桑」)和遍佈黑斑的梨(「阿宥」)再次相遇，達到首尾呼應的作用；但處境卻比開端更淒慘，立意深刻。
——註：篇名〈草亡〉由同學自擬；文章經編輯修改。
◆總評
行文通順流暢，能充分掌握說故事的節奏。挑選冰窖這個過渡場景作情境亦見心思，營造出等待死亡的絕望氣氛，也能側寫人類對吃的態度。
●寫作竅門
情境寫作以敘事、描寫、抒情為主，但也可以夾雜議論；也可敘而不論，讓情思隱含敘事和描寫的景物之中。事件先後的鋪排和交代，情節的變化和發展也須有條不紊，輕重有致，詳略得宜；而角色、人物和環境的描寫也要細緻和傳神，才能把情感和思想具體呈現。
本題目點明以「一個芒果」作為主角，即表示同學須運用擬人法來記敘「悲傷的經歷」，而其中一幕情境是「靜靜地躺在塑料袋」；而題目導引則要求同學續寫。
下文以2011年會考中文科作文題目為例，示範如何審題構思：
．題目：「我是一雙鞋子。此刻，我只能靜靜地躺在櫃中，回憶過去，卻有過不平凡的經歷。」以上是文章首段，試從第二段開始續寫。
◆(1)審題
•考生須闡述為什麼「有過不平凡的經歷」。
•記述「一雙鞋子」於「此刻，我只能靜靜地躺在櫃中」及「回憶過去」的情境或事件(取材)；繼而抒發「不平凡的體會」(立意)。
立意的高下取決於考生所寫(模擬自己是一雙鞋子)的經歷和體會是否真切，鋪陳是否具體恰當，思考是否深刻。至於敘事的方式、描寫情境(不平凡的體會)和人物(鞋子)的情感或心理的描寫是否具體、抒情(不平凡的體會)部分的詳略輕重，表達形式不拘一格，只要自然妥貼，能呈現真情實感即可。
通過以上審題構思的事例，可見情境寫作在審題構思的階段可以下表作歸納：(見表)
◆(2) 情節構思
公開考試中，以「起承轉合」的情節鋪排方式來處理情境寫作是相當普遍，當中「轉」的鋪排最重要。公開試中考生在「轉」的部分多被評為「概略模糊」、「心理變化描述欠具體」、「十分粗疏」。以下以圖表形式，說明「轉」的合理鋪排方法。
何謂「轉」？↓
→ 轉折——經歷外在刺激 / 提醒，情節中最緊湊之處
→ 主角於「轉」的階段會出現：
•心理醒覺
•明白某種精神意義(常見於題目)
→ 為「合」鋪墊，帶出立意。
如何「轉」？↓
→ 安排醒覺者——主角以外的角色(人物 / 死物 / 動物皆可)，有助主角醒悟、反思
→ •借別人(老師 / 長輩)的話
•借書刊讀到的句子
•借見到的事物 / 景象
→ 驅使主角心理層面的反思，從而覺悟。
總而言之，對「醒覺者(人物 / 死物 / 動物)」的刻劃必須深刻，情節記敘亦宜細緻，使「轉」與「合」的立意緊緊扣連。
■關力年：中學中國語文科教師，喜愛細閱散文，著有《讀通8大類──DSE白話解題妙策》。
顧問教師：關力年
圖：NakornChaiyajina@iStockphoto
[語文同樂 第54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