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解剖師：以筆運鏡 建立細節刻劃
【明報專訊】每年的考評報告都提及學生描寫的情節欠豐贍，情感直白顯露，可見學生在情節描寫方面欠缺厚實的基本功。同學可以針對各個寫作弱點，蒐集相關的寫作材料，循序漸進地改善問題。這次針對學生描寫忽略細節、情感流於表面的問題，輯錄專欄作家選段，與同學剖析作家的語言文字，學習寫作。引文寫馬家輝偶然讀到有關奧運選手曾之穎的採訪，瞬間被曾之穎的照片吸引。馬家輝運用文字，把他瞬間的觀察逐步分層，具體刻劃人物的精神面貌。
”作文要學懂觀察。王鼎鈞曾言：「觀察就是多看、細看。」把瞬間的觀察定格，然後分層次寫作，最後抒發情感。”
■剖析target
幾天以來其中一本最令我動容的「書」是曾之穎。先是見到她的臉容近攝，堅定的眼神，通常配著青春緊繃的皮膚，她卻不。她有的是一張尋常無比的「中國大媽」圓臉，眼皮下垂，腮幫垮塌，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跟在內地任何一個城市遇見的一位中年女性——如果尚未做過醫美的話——沒有太大差異。然而照片裡的她，短袖衣加短褲，半屈著膝，半彎著腰，右手掌牢牢抓住乒乓球拍，雙眼銳利如鷹，凝神貫注盯著對手，似是獵食，卻更像一場生死決鬥，她是竹林裡的滅絕師太，好不容易來到華山之巔，高手雲集，半秒鐘不可放鬆。
……
曾之穎已經58歲，是葉問的同鄉，佛山人，父親亦是乒乓高手，她年少時受過嚴格的乒乓訓練，做過專業球手，23歲到智利做指導，留下來，成為智利國民，一直做教練，5年前才重新上陣掛帥，[1]老驥伏櫪，志在奧運，終於來到巴黎現場，在全球轉播裡展現她的小白球熱情。外媒報道了她，華文媒體也報道了她，但我讀得非常不滿足，像明明是一個很精彩的中篇小說被寫成了極短篇，肯定錯過了太多的細節。請多告訴我一些吧，我邊讀新聞邊想。她這5年是如何[2]披荊斬棘，走上智利國家隊之路？
——摘錄自馬家輝〈奧運文學節〉，《明報》專欄「欲望蜘蛛」，2024.07.31
(版權為作者所有，未經同意，不得轉載)
■文字秤骨
作家把筆化為鏡頭：
* 先近鏡特寫曾之穎堅定的眼神，
* 再把鏡頭拉遠，寫她垮塌的臉、下垂的皮膚。
這令他心生疑惑，想不到堅定不移的青春眼神居然會出現在一個中年大媽的臉上。寥寥數筆，人物的形象跌宕起伏，這巨大的反差為人帶來驚喜，使人印象深刻。作家對準焦點，善用青春與中年的對比，使人物的形象更為立體。
*然後作家把鏡頭再次拉遠，描寫曾之穎手握球拍的動作，把她形容為蓄勢待發的老鷹、剛烈堅韌的滅絕師太。
此段暗暗呼應起筆的堅定眼神，使文字環環相扣。
馬家輝以筆運鏡，配合不同的人物描寫手法，又善用比喻，具體刻劃人物的精神全貌。作家建立厚實的描寫基礎後，才補敘曾之穎的經歷，即使她將近耳順之年，仍志在千里，壯心不已，抒發對曾之穎的頌讚之情。
此亦可見，前文描寫扣連巧妙，聚焦描寫曾之穎的年老外貌，更能突顯其雄心壯志的難得。描寫聚焦，善加選材，才能產生細膩的感受。
■重點重點重點！
(1) 以筆運鏡，細節刻劃，層層深入。
(2) 以細節鋪墊、以敘事補充，抒情有依據。
◆人物描寫(圖)
→ 外貌：她有的是一張尋常無比的「中國大媽」圓臉，眼皮下垂，腮幫垮塌
→ 動作：半屈著膝，半彎著腰，右手掌牢牢抓住乒乓球拍
◆修辭(圖)
* 雙眼銳利如鷹 →明喻
* 她是竹林裡的滅絕師太 →暗喻
* 好不容易來到華山之巔 →借喻(華山之巔借喻奧運)
* 在全球轉播裡展現她的小白球熱情 →借代(小白球借代乒乓球這項運動)
■字詞積累
[1] 老驥伏櫪：年紀已大的良馬伏在馬槽邊，仍想奔跑千里的路程。比喻人雖年老，仍懷雄心壯志。
[2] 披荊斬棘：披，割斷；荊棘，泛指野生多芒刺的灌木。「披荊斬棘」指割斷、斬除荊棘。比喻克服困難、掃除障礙。
圖•新華社、中新社
鳴謝•馬家輝
文：李雪瑩 - 現職中學老師，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熱愛中文科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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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13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