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官（gun1）府（fu2）
【明報專訊】每逢假期前夕，電郵總會收到一堆消費廣告，這個官方程式打折、那個宣傳官網優惠，處處都是把official對譯成「官方」(筆者覺得日語的「公式」準確得多)，頗有自命正道的氣燄——果然是金錢社會，連商家都有「官威」。當然更值得注意的，是「官」字在我們文化中的分量。
無為
明清小說戲曲裏，官府不時登場為主角主持公道。不過現實是古人對官府避之則吉，例如《拍案驚奇》十五回，陳秀才付錢贖房後債主不肯搬走，寧可報復也不「經官動府」。費孝通《鄉土中國．無訟》指出，傳統社會講求「禮治」(生活各方面服膺於傳統規則)，任何踰矩的事都是全村醜事，要由鄉紳「評理」，打官司反而突顯「教化不夠」。當然一個更重要的古今差異是，現代人醫食住行都離不開公營機構，古人離不開的則是村落共同體：生活大小事依賴鄉里，官府的角色只在稅收與治安，日常管治基本由鄉村自理——要政府深入打理廣袤國土的每個鄉鎮，就算是現代管治能力，也非完全可行。
官威
近年電話騙案很多涉及冒認官員，反映國人對官的敬畏。官員威望的形成，可追溯至秦漢起由中央任免的官僚體制至今仍在，官家依舊是優越階級，乃至頂尖商人多有政治頭銜。「官威」今天是濫權的代名詞，但古代「威」確是士大夫應有特質，《論語》即兩次提到「威而不猛」(威嚴而不剛烈)。而以威望改變政局者亦不少見，孫子斬吳王妃嬪、商鞅罰秦太子老師，都是改革者「犯上」立威以服眾。只是從商鞅在太子繼位秦王後被殺可見，犯上只是拋開生死的憨官所為，縱是威而不猛的孔子，執政不久即失勢，無法有效改革。到頭來官威還是多用於欺下，明清小說中官吏的另一主要形象便是欺壓百姓。
民信
《左傳》：「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現時國安為重，每有風吹草動政府皆嚴陣以待，在祭祀不再是生活核心的當下，國家層面上重視兵戎似乎合理不過。不過在孔子看來，為政的要素優次應是民信第一、食物次之、而後兵戎(《論語．顏淵》)，官員重視誠信百姓自然真心相待(《論語．子路》)。近月看到的倒是，濕地公園縮水就說從無承諾面積，前天提及資產增值稅後天就說不具開徵條件，垃圾徵費信誓旦旦不再推遲然後臨陣推諉「市民不了解」押後，精準詮釋何謂「官字兩個口」。常把認識國家文化掛在嘴邊的高官，除了理當學學《詩》的諷喻傳統，更應動動腦讀讀《論語》，想想何謂為政。
■葉雨舟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資料圖片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71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