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細讀：肉桂卷的療癒——瑞蒙．卡佛〈一件有益的小事〉
【明報專訊】閱讀小說其中一個最大的樂趣可能是遇到一位作家，把你心中一閃而過的微妙感受和念頭精準捕捉，呈現在作品細節裏，再放在情節脈絡中，讓你去領略人性的軟弱或堅強，及至種種命運降臨人間的無奈，從而喚起人與人之間可貴的同理心。瑞蒙．卡佛正是少數這樣的作家，擅寫凡人無力支配的人生際遇，洞燭平凡人性的幽微之處，這篇〈一件有益的小事〉就是當中的名篇。
■小說撮要
星期六下午，安到麵包店為即將八歲的兒子斯科蒂訂生日蛋糕，麵包店師傅冷漠的應對令安有點難受。星期一早上，兒子在上學途中被撞倒，汽車不顧而去，兒子搖搖晃晃地回了家，跟媽媽交代事件後昏厥。安立即致電丈夫霍華德，霍華德替他們叫了救護車並趕往醫院，兒子隨後一直不省人事。
二人在醫院等待消息，醫生檢驗後說男孩只是休克，而不是昏迷，希望他們不要太擔心。醫生似乎很有經驗，但又帶點冷淡。霍華德在疲累中決定回家梳洗一下，其間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一個半小時後回到醫院，兒子繼續陷於昏睡，夫妻的焦慮漸漸加深。
醫護進進出出，替兒子做不同的檢查，醫生依然強調兒子沒有醒來只是暫時反應，身體正在自我調節。二人寸步不離，互相安慰和祈禱。過了一整天，醫生稱男孩已脫離危險期，不過承認不知為何仍未蘇醒，並提議夫妻倆出去走走吃點東西。已極疲倦的安只好聽從丈夫建議保留體力，回家餵餵狗、稍事休息。
安在家裏接了一通電話，來電的男人嚷着兒子的名字，然後就掛斷。她嚇得立即致電醫院以為兒子危在旦夕，霍華德說一切沒有變化，並說他也接過這男人的來電。安回醫院後兒子病情急轉直下，最終他們在病牀前目擊兒子離世。醫生淡淡地說有一個隱性的腦阻塞，出現的機率是百萬分之一。
二人回到空空的家，接二連三再接到那男人的電話，對方重提兒子的名字，又怪責安忘記了兒子。安忍無可忍，終於想到來電者是誰。二人氣冲冲來到麵包店，店快要關門，他們硬闖進去。麵包師傅認出安，詢問他們是否想取回蛋糕，但也不打算追究。憤怒的安告知兒子已逝世，並罵他在電話上的滋擾，用手捂着臉哭了起來。麵包師傅把擀麵杖放回櫃台，脫下圍裙，抽出椅子，着他們坐下。安詛咒他，麵包師傅賠不是又致歉，說自己不太會做人處世，並懇求原諒。
夫妻不習慣麵包店的悶熱，麵包師傅關掉烤箱，又準備咖啡和熱的肉桂卷，說這時候吃點東西有好處的。他們吃着喝着，安突然感到飢餓，一口氣吃了三個。麵包師傅看了很高興，說起往事，多年沒有孩子的孤獨滋味、中年的無力感、工作的重複乏味。他介紹他們吃黑麵包，吃起會有糖漿和粗糙穀粒的味道，他們吃着麵包，坐在日光燈下，感覺就像白天一樣，一直聊到清晨，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作家簡介：
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1938-1988，圖)，美國短篇小說家，作品以極其簡練的風格著稱。村上春樹曾說卡佛是他寫作的啟蒙老師，兼為卡佛的短篇小說譯成日文。2014年的電影《飛鳥俠》(Birdman)經典對白 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就是出自卡佛〈談論愛情時我們都在說些什麼〉這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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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12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