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升呢：這一句話，我會記上一輩子
【明報專訊】題目：以「這一句話，我會記上一輩子。」開首，撰文一篇。
■學生投稿
江玠廷 // 保良局第一張永慶中學 中五/
「這一句話，我會記上一輩子。」我默默地對自己發誓。看着身旁受傷的母親，耳邊迴盪起那句話：「向華，你就是太軟弱，才被迫至如此田地！」一時間，我竟分不清這熟悉的聲音是來自外界還是回憶。不論如何，它已在我的心頭刻上深深的烙印，畢生難忘。(1)
從小，我都是一個軟弱的人，心中的火像是怎樣也燒不旺。在學校時，每逢分組活動，鋪天蓋地的道歉便向我而來。「對不起我有活動你自己做吧。」「抱歉我真的沒有時間，向華你一定可以完成吧！」當時的我雖不情願，但還未想好拒絕的話就被早已形成習慣的回覆打斷：「好……好吧！」四人報告做不完時，母親只得在半夜一邊幫我趕工，一邊說：「向華，你就是太軟弱，才被迫至如此田地！」(2)
我一直不懂保護自己的權益，長大後也沒有改善。朋友借錢、同事推卸工作，我一直逆來順受。在如此黑暗的社會中，當時我仍相信世界上會有無形的一道光點亮我的人生。因此，我還是過着我的人生，每天在鳥籠般的劏房中醒來，接手不屬於我的責任，失去本屬於我的權利。每天的壓榨之後，我和母親的這個窩居就成了我們最後的一絲溫暖，讓我們得以在昏暗的世界苟延殘喘。(3)
「媽，今晚我不回來吃飯了，要幫允行完成工作……」這種情况已司空見慣，母親又再說起那套說辭：「向華，你就是不懂拒絕，才被迫至如此田地！你那個同事不務正業……」我用肩夾着電話，強忍心中的不耐煩，聽着母親反覆的抱怨，畢竟這也是我們之間少有的交流。(4)
「對了，今天有地產商到訪，說要清拆重建！重建的話我們住哪裏？我要和他們奮戰到底！」我心中的火苗跳動了一下，是的，現時樓價高昂，連劏房戶也不好找。清拆之後，鳥兒飛出了籠，卻也要承受籠外的寒冷和飢餓。可是，既來之，則安之，何必如此？我仍難以理解母親在電話那頭的聲嘶力竭。(5)
然而，在母親多次強調要奮力捍衛窩居後，圍繞心房的冰牆漸次融化，心中的燭光也漸次得以成長。(6)
又是日常的工作，依舊是鐵青着臉的主管和笑意盈盈的同事。「今天的工作又拜託你了，我約了朋友八時吃晚飯。」一聲答應還未開口，電話鈴聲響起。同事「恭敬」地請我接聽，電話中傳來了鄰居李伯的聲音：「阿華，你母親受傷了，流了很多血，你趕快回來啊！」我的心頓時一沉，心中的火也頓時點燃了些許。「華哥，這是你的文件……」我奮力一推，一句「是你的文件！」衝口而出。出乎意料，同事沒有發狂，而是向我道歉後回到座位。向主管請半天假時，主管欣然答應：「阿華你的年假還沒有放，請假當然可以。」原來，他們也會體諒我的處境，接受我的拒絕，但此時已沒時間多想，我只想趕去母親所在處。(7)
回到住處，樓下居民正在示威抗議。母親坐在路旁，傷口已包紮好，並無大礙。我坐到她身邊時，正想勸她接受搬遷安排，但內心的激動難以自禁，勸止的話卡在嘴邊，說不出來，只能握着她的手，卻又不由自主地顫抖。她咬着牙，笑着對我說：「我們成功了！」我打結的舌頭終在此刻解開：「不要再說要爭取了，我們回家吧。」一瞬間，我倆四目相對，只是，我的眼神是驚惶，她的眼神是失望。(8)
我從路旁站起，看着水窪中自己的倒影。一個年輕人，頭髮散亂，神色失落。明明應是最有朝氣的年歲，卻因太軟弱而吃了太多的苦，斷送了太多的甜。看着地產商離開，我明白到在必要時應為自己發聲，不能啞忍。夜幕降臨，街燈亮起，照在我們身上，卻不及我心中的火光。從前，我以為逆來順受是美德，現在我喚醒了自我，知道待人處事不能軟弱無為，而是應堅持底線、為自己的需要發聲。(9)
看着身旁受傷的母親，耳邊迴盪起那句話：「向華，你就是太軟弱，才被迫至如此田地！」不論這是來自內在或外界，都已經不再重要。因為這句話，我會記上一輩子。(10)
(約1449字，文章經編輯修改)
■教師評分
整體評分……5*
內容……30/40
表達……20/30
結構……14/20
標點字體……7/10
錯別字……3/3
總分……74/103
■點評
(1)直入文題，處理尚佳。以「分不清這熟悉的聲音是來自外界還是回憶」說明這句話如影隨形，有點題之效。建議略加些許描寫，如母親的表情或個人內心的掙扎、痛感，「刻上深深的烙印」，可以，但較一般。
(2)舉事例說明主角從小就軟弱，漸次帶出母親那句話將一直出現，尚具說服力。內心的掙扎可再深化一些，現在的「不情願」與「早已習慣」的對戰，仍可描寫得更深刻具體。「道歉」可加引號，以示反語；母親的趕工宜解釋一下，是幫主角做功課嗎？
(3)緊扣「一輩子」的題眼，從小過渡到長大，從求學過渡到工作，目標清晰。主角和母親的單位為下文的重建、掙扎預作鋪墊，處理尚佳。惟這段寫得比較「虛」，想不到就直接寫世界很黑暗，每天都是壓榨等，未免予人抽象之感，宜舉具體例子，做什麼工，如何被壓榨等。
(4)借母親的話帶出對比，允行不務正業，而主角就自顧不暇之餘，還要兼顧太多非正業，間接引出「這一句話」，作用明顯。惟可加構思，讓自己的軟弱更呈現吃力不討好的情况，可想想允行的反應或反而害了允行而不自知，等等。
(5)移到文章重心，過渡可稱自然，連平日形象並不很堅強的母親，都要奮戰到底，主角的火苗卻只跳動了一下，兩者對比強烈，可見主角之弱，快連母親都頂不住了。同學頗能善用對比手法。
(6)此段用語及作用皆較為普通，略嫌得過且過。
(7)這段是文章的轉折位，或突破位，處理不俗。由母親受傷，突顯母親那句話的重要，較諸自己受傷，也更具說服力。同事的反應也突兀，可見一直以來的問題，都是「心魔」和「習慣」，如今衝破了，接着指出「那句話」對「一輩子」有更重要和正面的訊息，立意鮮明，過渡妥貼自然。
(8)母親的眼神應不止於失望吧！還具有勇氣？同學再一次在文中搬母親出來做對比，效果不俗。作者先是掙脫同事的綑綁，再因母親的受傷和堅持，重新審視母親的那句話，有助加強那「一句話」的重要。
(9)面對自己的問題，顯得積極、正面，並對將來有新的啟示，有好的轉變，可說是對文章「立意」的最佳回應。同學此文甚少描寫，這段描寫個人形象，字數少但相當重要。若能以母親的話對應自己的「心魔」，指明「心魔」影響個人形象，為了更好的自己，這句話表面是責備，卻能令日後「奮起」，文章的積極意味，就更強烈了。
(10)簡單地作了呼應和總結，任務完成，尚好。若能對母親的表情作前後描寫，然後呼應作者的轉變，這句話予人的震撼，定更強烈。全文字數足夠，內容豐富，善用對話，起承轉合，緊扣立意，雖無太多驚喜，亦頗能稱紮實。
■審題關鍵
此題題眼，有兩個「一」，「一句話」和「一輩子」。
一句話，一般以句號作單位，長篇大論、囉囉嗦嗦的，不能算是一句話。這句話最好簡潔有力，不宜冗長，或理解為一次對話。
「一輩子」泛指人生的不同階段。這句話放諸人生中的各個階段，都值得記住，既合情合理，又能帶出正面意義。簡言之，是既刻骨銘心，又影響深遠。這樣處理，主旨就不會走得太遠。
此題基本上屬於情境題，着重語境和情境。一般是指，「一句話」出自什麼人？(自己、其他人、書本作者？)在什麼情况下說的？這句話對當事人帶來什麼影響？如果是一輩子都應記住的話，會不會與待人接物、處世態度有關？
經過不斷掙扎、反思，以至人生不同階段的情境，這句話都沒失去應有的價值，仍然值得深深記下。我們一般會特別記住童年被人嘲諷的經歷，如有人說我樣子很像某怪獸，我真的會一直記住，如果用此題材來作文，一來顯得小器，二來對樂觀積極的立意沒幫助，所以應盡量避免被個人的情緒主導。
■有佳作，咪收埋！
卷二寫作摘星十拿九穩？不如投稿給老師過目點評，請連同姓名、年級和校名，電郵為eduwk@mingpao.com，註明「《星笈中文》投稿」，作品須為原創及未經發布。
點評老師：蒲葦
(資深中文科老師)
(本刊刊出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星笈中文 第05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