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園地:寶貴的一課
【明報專訊】文:袁悅童(嘉諾撒聖心書院,中五)
我叫丁一心,今年高中一年級。
我,是一名專業的跑者。
由於父母親均從事體育相關的行業,自牙牙學語起,我便展現出體育方面的興趣與天資。我讀幼兒園時,父母就已經替我報讀各種類型的體育興趣班,以發掘我的潛能。升上小學一年級,我選定了跑步作為課外活動。
其實我並沒有在跑步中找到快樂,只不過我四肢比較發達。跑步是一場和其他選手在速度與力量上的比併,大腦毋須過多地思考分析。我的專屬跑步教練伴我多年,曾經多次助我奪金,師生關係也十分緊密。但去年賽季末,他說要回鄉和老伴安享晚年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令我和父母都措手不及。即使我們多番挽留,教練去意已決。我們只好趕緊在新一年的賽季開始之前,尋找新的教練。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終於在賽季開始前兩星期找到了王教練。他是個保養得宜、客氣得體的中年男人。我不禁質疑,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子,將是我的跑步教練?但是賽季迫在眉睫,我努力放下對他的成見,專注練習,天知道他第一堂就已令我不滿。
「一心,閉上眼睛跑。」王教練說。我嚇得瞪大眼睛,以為自己年紀輕輕聽覺便開始衰弱。誰知他走近正蹲在起跑線前的我,提高聲量又再重複:「合上雙眼,放鬆身體再跑。」因蚢黿郇m的尊重,我只好照做。結果不出所料,我被路邊的障礙物重重地絆倒了,黑暗中也感受到膝蓋和手肘均有血液緩緩滲出。我慌張地睜開眼,才發覺自己一早偏離了跑道。
「教練,請問你讓我閉上眼跑步,目的是訓練什麼呢?」我咬緊牙關忍耐從身體各處傷口傳來的痛楚,耐茤吨l地詢問。王教練呆了幾秒,居然回答:「並沒有刻意要培訓什麼,只是希望你能無念無想,讓精神得到解放,達到『忘我』的境界。如道家所言,『無為』正是『有為』的表現啊!」聽到這番「胡言亂語」,我怒火中燒,但礙茈L是長輩又不好說些什麼,只好一聲不吭、頭也不回地走入更衣室。
當晚我甫踏進家門,立刻對茈縝b看電視的父母訴苦。誰知他們反斥責我內心太脆弱,我滿腔委屈,衝回房間一甩房門倒頭就睡。第二天我是痛醒的,原來是父母在幫我消毒傷口。他們答允給我換個教練,但我必須捱完這月。我爽快答應了,興高采烈地倒數蚞l下日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還是被那個莫名其妙的王教練以古怪的方式教導荂A唯有自己再到運動場訓練。轉眼距離比賽只餘兩天,我的心情也愈發舒爽——快要甩掉這個奇怪的人呢!
「累嗎?先休息一下吧!」「不累,教練!」我飛快地在跑道上奔馳荂A即便拿不到第一名,也必須保住三甲!
隔了半晌,王教練默然道:「明天就是最後一日當你的教練了啊……」他這句話,聲音不大也不小,卻剛好被跑在他面前的我聽到了。
頓時,我只覺空氣彷彿凝結了。我減慢步速,不自然地走到王教練身邊,邊擦汗邊道:「教練,別這樣,只是我們訓練方式不合而已。」他淡淡地抬眸看荍琚A開口說:「你當時問我想訓練你什麼,其實我想你享受跑步。由第一天,我已經看出你對成績的執著,你努力追趕目標,不但要和其他人,還要和自己比較。但我想告訴你的是:跑步不單是種競爭,更是個尋找自我的過程。我希望你學會和跑步冥合,專注每個細節,得到真正精神自由與生命解放,而非停留在表面的層次。當你全神貫注做一件事時,出來的結果也不會差到哪堨h。」
我的世界就像被王教練的一番金石良言,打開了一扇新窗戶。沒錯,我一直無法突破自己,愛上跑步,就是因為過於注重比較,而忽略了感受過程本身的美好之處。
接下來的訓練一直到比賽當天,我都閉上雙眼跑步。我明白,還未適應這種新跑法的自己,很可能與獎牌無緣。但我更想學會王教練所說的,能夠忘我地跑步。即使過程會受傷,但是我有今日的成就,又何嘗不是從受傷中捱過來的?
比賽結果顯而易見,雖然失敗而回,我的心靈卻從未如此平靜,無念無想,只感受到汗水的揮灑、四肢的運動、呼吸的聲音。
比起成績,我學到了更寶貴的一課。【文章經編輯修訂】
■啟導站
善用詳寫略寫 突出主次
〈寶貴的一課〉是常見的題目,學生往往會按荂u有失必有得」的思路創作,袁同學也不例外,文中的「我」與獎牌失之交臂,卻贏得心靈的平靜,上了寶貴的一課。
袁同學記敘手法不錯,第一至四段清楚寫出事件起因和背景,其中「其實我並沒有在跑步中找到快樂」則是重要伏筆,遙遙呼應王教練的話,「享受跑步」正正是寶貴一課的內容。
記敘上也是詳略得宜,例如背景,還有舊教練回鄉只花了半個段落,這些部分都是略寫;而新教練上場卻有三段,是詳寫,鋪排「我」和王教練的衝突。還有一些重要的情境,例如「我」受傷,「膝蓋和手肘均有血液緩緩滲出」便用特寫的手法渲染受傷的過程。聽到王教練告別之言,「空氣彷彿凝結了」也是一樣。作者善用特寫突出文中重要的時刻。
對話的處理方法上,也可以看出文章的重點。寫次要的部分時,作者都用間接引述的方式處理對話,例如教練「他說要回鄉和老伴安享晚年了」,或是父母「答允給我換個教練」。但到了重要部分時(即「我」和王教練),則運用直接引述;不但突顯重點,也把人物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具體刻劃出來。
到底「我」閉上眼睛跑步的時候有何感覺?又怎樣進入忘我境界,享受跑步呢?如果這部分可以多寫一點,讀者便不會覺得太「玄」(王教練的話也很「玄」呢),比較容易理解。
■文評人
梁偉洛,筆名可洛。
喜歡寫小說和詩,喜歡夏天和海,喜歡睡覺和貓。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小說《女媧之門》系列、《末日絮語》、《鯨魚之城》、《小說面書》、《陸行鳥森林》、詩集《幻聽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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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陳綺雯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36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