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無法用言語描繪世界,幸仍有眼睛探索地球,欣賞路上如織如梭的汽車。36歲智障男子患過度活躍症,兼有「大近視」,每次驗眼如「大鬧天宮」,其母漸年老體衰,難控制他乖乖驗眼,本港又沒有專為智障人士而設的眼科服務,其間他約有9年沒有接受眼科護理。媽媽鄭太以為他視力只是略差,詎料至去年全身麻醉檢查下,驚覺原來兒子視網膜已脫落,兩扇靈魂之窗已關。昔日在路旁「數車車」的一雙身影,現剩母親孤單一人,她為忽略兒子而落淚,亦盼港府設立智障人士眼科服務,免悲劇再生。
明報記者 曾映妹
「除了堐情A睇車時最安靜」
「我以為只是看得不太清楚,沒想過會完全失明」68歲的鄭太聲音顫抖說,現年36歲的兒子在兩歲時仍未懂說話,評估後確診為中度智障及患有過度活躍症,「經常紮紮跳,只懂得單字及重複別人的話」。兒子7歲時,老師發現他常在近距離下看書,懷疑有近視,建議驗眼檢查。鄭太隨即帶兒子到眼鏡店驗眼,縱使他「坐唔定,講唔到」,但視光師仍稱他患有600度近視,需佩戴眼鏡。「初初戴時經常除下,又整爛眼鏡」,後來逐漸習慣,回復以正常距離看喜歡的汽車雜誌。鄭太指兒子對汽車特別感興趣,當車駛過時,便會在路旁駐足觀看,笑稱「除了堐情A睇車時最安靜」。
兒子9歲時,鄭太偶然下發現有盲人驗眼服務,遂叩門問診,經一番折騰,終到盲人驗眼中心。「除了一般檢查,醫生會叫將^上不同大小的波執起」從而驗眼,檢查結果發現兩年間兒子近視加深至逾千度,醫生解釋近視加劇可能是初期佩戴的眼鏡度數錯誤,又指其子「不是看書,度數可不用太準確」。眼見兒子近視加深,即使他抗拒驗眼,但往後10多年鄭太仍堅持帶他驗眼。
兒吵鬧遭諷刺 「我也想他乖乖驗眼」
不過,當兒子長大成人,鄭太已無法勸他安定檢查,每次驗眼都大吵大鬧。鄭太指該中心每月只有一星期可供預約,名額有限,但兒子不願合作,醫護人員亦束手無策,她慨嘆「預約到都無用」,還要遭其他病人諷刺「唔好帶個傻仔褶d搞震」,言畢不禁流淚道「我也想他乖乖地驗眼」。
其子在2004年獲派入住港島區院舍,與九龍的驗眼中心相距較遠,身心疲累的鄭太以為兒子視力只較一般人弱,不影響生活便可,故再沒有帶他驗眼,只沿用舊度數為他配置新眼鏡。直至2013年尾,她再帶兒子到盲人中心驗眼,兒子不合作兩度被拒,後來醫生指其子眼睛「有狊B住咁」,2014年獲轉介至公立醫院。
驗眼轉介排期 終揭視網膜脫落
排期半年多後到公立醫院日間門診驗眼,但兒子不太合作,接受一般檢查後便離去,約數月後再到門診檢查,因其子仍拒絕合作無法仔細檢查,故轉介眼科跟進。排期半年多,眼科醫生指需全身麻醉才可仔細驗眼,故再排期數月至去年初,在全身麻醉檢查下,鄭太始知兒子雙目視網膜脫落多時,已無法挽救。
「我兒盲了 不想別人欠支援而失明」
「當時腳軟至無法站穩,那時農曆新年,我蹲在醫院走廊上哭了很久。」提起得悉噩耗一刻,鄭太哭訴「雖然(兒子)不懂說話,但我剪了頭髮,他(未失明時)會雀躍地指荍琲瑰Y,換了新衣會興奮地拉扯,現在他什麼也看不到了……」。其子因失去視力,對陌生人及環境感到恐懼,經常處於緊張狀態,終日留在院舍或家堙C無法再與兒子數車,鄭太悔恨曾沒為兒子驗眼,惟又慨嘆「即使有驗眼,中心的醫護人員都未必支援到兒子的狀G」,盼政府關注智障人士的眼科服務,「我的兒子盲了,但不想別人亦因欠支援而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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