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故事：誰是「港樹」殺手？

[2017.05.22] 發表

【明報專訊】樹為我城增添翠綠、遮蔭擋雨，確是功不可沒，但我們對樹的認識又有多少？這次《通通識》為大家介紹香港的古樹名木，還找來樹藝師兼長春社總監蘇國賢為我們拆解樹木管理工作。

古樹名木冊

2004年起政府在市區未批租的政府土地或鄉村旅遊勝地，選定了527棵樹木編入「古樹名木冊」，多年來有所增補，亦有樹木已被砍去而除名。截至2017年5月，名冊上有480棵樹。樹木按照下列準則分類：

?大樹(相對於有關樹木品種的正常大小而言，樹幹直徑或高度或樹冠覆蓋範圍特大的樹木)

?珍貴或稀有樹木品種

?古樹(證實樹齡超過100年)

?具有文化、歷史或重要紀念意義的樹木

?樹形出衆

◆古樹名木選

1.錦田細葉榕樹屋

錦田有一間至少400年歷史的石屋，被屋旁一株樹齡超過100年的巨大細葉榕的氣根包圍着。氣根連接到泥土，增粗成為支柱根並盤繞石屋。發展局2014年舉辦的「最喜愛的古樹名木」選舉，樹屋整體得票最高，成為香港「樹王」。

2.科士街臨時遊樂場石牆樹

香港開埠早年，鋼筋混凝土未普及，人們就地取材用石塊建築石牆，中間混雜碎石、泥土及石灰等。現今香港石牆樹的品種多為大葉榕及細葉榕，它們的種子細小，偶有留在石牆石塊間的接縫，便發芽長根，穿過石隙，找到牆後的泥土養分繼續生長。全港約有千棵石牆樹，西環科士街的石牆上長着相信是全港規模最大、歷史最悠久的樹群，全長約180米，當中有4棵列入古樹名木冊。港鐵堅尼地城站本取址石牆樹位置，得各界爭取，終令港鐵額外耗資逾7億元，移站保樹。

3.尖沙嘴海防道樟樹

香港很多地方都有樟樹，但一般過百年的樟樹只能在風水林或圍村找到，因為許多村莊視樟樹為風水樹，會努力保護。九龍公園附近的海防道有12棵超過130年樹齡的樟樹，因所在地前屬英軍軍營而得以保存。12棵老樟樹相對繁忙街道，形成海防道的特別風景，更吸引了不少雀鳥和生物以此為家。

4.秀茂坪邨合歡樹

秀茂坪合歡樹高20米，因是大樹及屬珍貴或稀有品種而被收錄在古樹名木冊。秀茂坪邨重建時特別以此樹為中心，劃出圓形綠化帶，為市民提供休憩用地；它亦在2003年被選為屋邨十大最受歡迎樹木之一。

◆樹藝師蘇國賢：樹木管理不止靠剪

「其實樹本身不需要人管理，要理是因為我們將它們放在一個不適合的地方，還要它們提供功能。」蘇國賢帶記者來到旺角聯運街兩棵樹齡過百的老榕樹前，其中一棵已病入膏肓。他指出樹本應在大自然生長，人類把樹種在市區，卻沒法提供適合的環境，只能輔助它們生長，樹木管理應運而生。

太集中風險評估

2008年，赤柱大街一棵百年刺桐樹倒塌，壓死一名19歲少女，政府自此在樹木管理增加資源，更於2010年成立樹木管理辦事處(樹木辦)，帶動相關行業發展。致命意外帶來改革，但蘇國賢認為亦令樹木管理大幅向風險評估傾斜，「太集中看風險評估，其實令其他工作做少了」。他說，樹木管理可以包括挑選樹種在適合的地方種植、關注種的手法和護理、繁殖健康及結構良好的樹苗等。「(當局)看的不是樹健不健康、生長環境可以怎樣改善，而是它有沒有倒塌的危機，沒有的話就不太需要理。」他形容這是「救火式」做法，令不少樹錯過治療時機，「其實當你發現棵樹有事，甚至怕它倒塌時，它通常已經救不回」。

伴隨樹木管理而來的緩解措施，大多都逃不了「剪」，「(枝葉)剪完沒那麼食風和重，倒的風險會減低」。惟蘇國賢批評政府的修剪工作做得差，往往對樹木造成更大傷害，「小的枝條不剪剪大的，因為一剪就剪走很多，工夫相對少。但樹的傷口愈大，破壞愈大，(若受感染)嚴重的更會爛進去，變成空心洞」。修剪影響之大，他以做手術作比喻，說除非醫生看到開刀的破壞可以被其帶來的好處彌補，否則「醫生不會貿然說要開刀，因為一開刀身體就會有傷口」。他慨嘆剪樹當成剪髮般的輕率，或出現更多問題樹木。

缺乏樹木保育意識實為整個香港社會的問題，蘇國賢舉例，2014年在半山羅便臣道塌落壓死孕婦的印度橡樹為私人擁有，他曾到現場了解，發現該樹明顯並無接受過任何檢查，「枝葉都稀疏，如果找人看過，怎會不知它有問題？」他說，私人層面比政府對樹木管理的意識更低，但由於沒相關法律約束，政府無權要求擁有者主動保育樹木，而大部分擁有者對管理樹木的理解亦只限於「剪」，「好多都覺得得閒幫它剪一下就叫管了」。

市民怕塌樹或因不了解

塌樹事件暴露的，還有市民對樹木保育認識的不足，「特別有意外發生後，不少市民會打電話到長春社說在某地見到一棵好大的樹，怕會倒下來壓死他，問可不可以斬了它」。蘇國賢只得逐一解釋風險不等於危險，「其實樹喺度就有可能倒塌，棵棵都是，但它們冇塌喎，因為樹有方法令自己穩固，例如多生出根等等」。他認為市民「驚係因為唔知道」，期望提供知識令市民釋疑。

現時管理香港公共範圍樹木的部門眾多，包括漁農自然護理署、路政署、地政總署、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房屋署等，按樹木的位置決定負責部門，過去曾被詬病「互相推卸」，但在多宗意外後已有改善。蘇國賢表示若市民真的擔心公共範圍內的樹木有問題，可致電1823報告，相關人員就會聯絡有關部門跟進。

■知多點

褐根病古樹殺手

樹木染病主要源於真菌入侵，古樹殺手褐根病亦是因真菌入侵樹木根部造成。樹藝師蘇國賢指出，好端端的樹木不容易被真菌入侵，弱點來自傷口，「好多時是因為樹有傷口，如被人剪、被車撞，另外有些樹根本在地下，可能在掘路過程中被切斷，就從那處開始爛上去」。真菌從樹根開始進攻，慢慢蔓延到樹身，阻塞樹木輸水的管道，令樹木因失去水分而極速枯萎，這就是褐根病。

蘇國賢稱褐根病的真菌靠直接接觸樹木傳播，可能是一些種在古樹附近的植物帶菌，再令古樹「中招」，甚至是往來不同樹的檢查人員、市民、動物把病菌從一棵帶到另一棵，「現在部分樹木管理人員已提高衛生警覺，著鞋套、消毒，但係咪人人都做足呢？所以防治好困難」。不少人把褐根病視為樹的絕症，但蘇國賢認為醫治並非不可能，只是需要投放大量人力及資源，好像2007年確診染病、逾300歲的九龍公園細葉榕「樹王」就生存至今，「不斷要有人澆水、除草、施肥、用藥……但政府願不願意投放下去(在其他樹)？好多時我看不到」。

■「樹醫生」的「診症」工具

樹藝師會利用以下工具作初步診斷，再決定哪部分應再利用如聲納探測儀等工具仔細深入檢查樹木，以及進一步的治療行動。(見圖6)

文：鄭秀賢、何思諾

圖：何思諾、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通通識第46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