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直擊:黎紫書談寫作
【明報專訊】馬來西亞綠野成蔭,予人陰鬱潮濕的印象,彷彿奠下馬來西亞文學的基調。以中文寫成的文學作品除了中國與台灣文學,還有香港文學、馬華文學等,構成龐大的「華文文學」版圖。本年度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駐校作家、著名馬華作家黎紫書上月來到旅港開平商會中學,與學生談校園生活、談寫作、談人生,述說寫作之難。
放下寫作「虛榮」
文學獎常勝將軍、作品風格陰鬱潮濕,往往是形容作家黎紫書的字詞。黎紫書本名林寶玲,馬來西亞怡保市出生,自24歲奪下第3屆花蹤馬華小說獎首獎(1995年),名字一再出現在不同文學賽事的得獎名單。她迷戀鏡子,喜以第二人稱寫作,與書寫對象保持距離;她以創作短篇小說成名,小說常觸及馬來西亞的歷史與民族背景,充滿奇詭想像:〈國北邊陲〉中「我」為解開家族詛咒,孤身尋找神草龍舌莧根部續命;〈七月食遺〉中,家族權威老祖宗為留名青史撰寫自傳與回憶錄,強迫靈獸希斯德里(history諧音)吞食、反芻一冊冊傳記、圖集、論文集……
除短篇小說集,她出版過長篇小說與多本微型小說集。微型小說指篇幅一千字左右的小說,黎紫書認為最大考驗是放下「虛榮」,即放棄賣弄寫作技巧、文字功力,善用每粒文字。與其拘泥於個人風格,她認為沒有一種風格可以說一百個故事,「我只想把想寫的故事,和我的看法、立場、觀念盡量準確完整地表達出來」。
文章有情 先對自己誠實
再長一點的你也能背,白居易的〈長恨歌〉,老師唸到「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抬頭來瞥你一眼,聽到你接下來唸「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說「聽到」似乎不對。其實你只有嘴唇微微翕動,根本沒有發聲,但老師似乎懂得唇語,微笑著點一點頭。
──〈唇語〉
寫作之難,在於誠實,在於對自己坦白。黎紫書在微型小說〈唇語〉中,以學生與中文老師的無言交流表現師生之情,無聲勝有聲。她不諱言〈唇語〉源自另一馬華作家的回憶,但她強調:「我寫這篇小說的感情是真實的。」黎紫書求學時亦有過一位恩師,二人內斂含蓄,甚少交流,但正是這位中文老師讓她「自由地、忠於自己地寫作」。中學時黎紫書曠課、欠交功課是常態,唯獨中文作文按時遞交。中文老師不但是她「第一個讀者」,更給予她創作空間,容許她突破規限、天馬行空。曾經內斂含蓄的她,畢業前不敢對老師表達感激之情,得獎後方有自信向老師表達謝意。黎紫書的老師已八十多歲,二人仍時有聯絡。回首過去,審視當下,當初她以眾多筆名掩飾自我,怕表露內心感情,被人嘲笑。但現在她認為:「人真正可貴、難做到的地方,在於對自己誠實。」要文章有情,先要對自己誠實,「為自己而寫,才是最重要的」。
文、圖:譚舒雅
[語文同樂 第25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