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中化﹕從人機大戰 反思博弈意義
【明報專訊】圍棋世界冠軍李世 敗給AlphaGo，「最深奧的遊戲」終告失守，再次掀起人工智能的討論，現役第一更公開挑戰。但熱鬧討論背後卻令我迷惘：弈棋的意義是什麼？
正如李世賽前說，人工智能勝過人類棋手是遲早的事，人機大戰勝負本身並不太值得驚訝。因為電腦的「思考」，建基於記錄大量棋譜及對弈數據，然後高速計算每着棋的勝率，穩定度固然勝於人類憑依的直覺和創意，同時也能撇除人類最大的劣勢——心理波幅。最明顯的是李世連輸3局卸下包袱後扳回一局，那奠勝的「神之一手」令AlphaGo崩潰，也正正在於超出其計算。
帝堯創圍棋 盼子陶冶性情
故社會把AlphaGo的棋術捧上天，甚至高手們大喊圍棋沒落，反倒令我奇怪：對弈撇去心理因素而淪為單純技術，是理想狀態嗎？傳說帝堯創制圍棋，在於讓兒子丹朱改善脾氣，強調的是精神境界；而現實上對弈最有趣及難測之處正是雙方的心理波幅，宋代《棋經十三篇》便有一篇專論敵我情緒及以此擾敵。當中的關鍵是，對弈互動的不止單純棋藝，更包含智謀、性格，以至為人處事，因而理想棋局是令棋手在精神上有所得着，勝負反是次要。但人機大戰卻難以心神接通，李世賽後便說人類很難影響AlphaGo。似乎人機大戰只在競技勝負，卻失去圍棋的精神特質。
這牽涉到博弈的本質。傳說之外，古人也認為圍棋與排兵佈陣有關，漢代桓譚《新論》云：「世有圍棋之戲，或言是兵法之類也。」馬融《圍棋賦》謂：「略觀圍棋兮，法於用兵。」按西方名著《戰爭論》的說法，戰爭近似博弈在於客觀上的偶然及主觀上的勇氣，而這與人的感情最相配。亦即心理才是博弈的精粹。但電腦的介入令心理意義大減，偶然與勇氣因素大幅降低，棋局脫去類近戰爭的特色。譬如AlphaGo只考慮勝率而不理會走法是否凶狠，又如首局開局AlphaGo盤面下風卻算出高勝率，心理相關的「勢」在概率面前再無意義(與此對照的是，越戰時美國曾用電腦算出美軍會勝出，結果卻相反)。且AlphaGo會下「損棋」以保勝利，那也與戰爭以最少損失奪取最多利益的目標相反。說到底電腦是最強敵人但非好對手，唯有人與人對弈才有可能領略棋局深義。
懼怕人類追求效率而自我機械化
當然坊間聚焦戰局勝負，在於對人類不敵人工智能的恐懼，只是我倒更懼怕人類因追求效率而自我機械化——無論是大眾只着眼勝負結果，還是教育現實重視結果多於過程。但水深火熱下，局長只機械地成立委員會等報告而非直面學生，這樣的社會，能不害怕人性將被吞噬嗎？
文：葉雨舟 -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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