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世上有沒有神？如果全知全能的神存在，為什麼世上有災難、戰爭、疾病？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1757-1827)的詩作The Tyger(《老虎》)，不是詠虎，而是表達這些懷疑。
The Tyger詩文／大意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老虎！老虎！熊熊的燃燒着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在黑夜的森林中，
What immortal1 hand or eye／是怎樣的不朽的手腕或眼睛
Could frame thy2 fearful3 symmetry?／可以構畫出你令人生畏的對稱？
In what distant deeps or skies／在多遙遠的深淵或天空
Burnt the fire of thine2 eyes?／你兩眼的火焰在燃燒？
On what wings dare he aspire?／你的創造者，乘着怎樣的翅膀？
What the hand dare seize the fire?／是怎樣的手，膽敢緊握這樣的火焰？
And what shoulder, and what art,／又是怎樣的臂力，怎樣的技巧，
Could twist the sinews4 of thy heart?／扭動着你心臟的筋肉？
And when thy2 heart began to beat,／當你的心開始搏動，
What dread5 hand? and what dread feet?／那是怎麼令人畏怕的手腕、腳脛促成？
What the hammer? What the chain,／怎樣的槌子？怎樣的鏈子？
In what furnace6 was thy brain?／在怎樣的熔爐煉成你的腦筋？
What the anvil7? What dread grasp,／怎樣的鐵砧？怎樣的鐵臂
Dare its deadly terrors clasp?／敢於握緊這嚇人的事物？
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群星投擲他們的標槍，
And water'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用眼淚潤濕了天上，
Did he smile his work to see?／欣賞着他的作品，他是否在微笑？
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8?／他創造了你，也創造了羔羊？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老虎！老虎！熊熊的燃燒着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在黑夜的森林中，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是怎樣的不朽的手腕或眼睛，
Dare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膽敢構畫出你令人生畏的對稱？
【賞析】
布萊克是詩人，也是畫家、雕版師，在他身處的時代，教會權力很大。布萊克雖是基督徒，但對教會的一套很是不滿，常常批評教會正統的荒謬。此詩便表達對上帝創造世界的質疑。
詩歌的「tyger」即今天的「tiger」。詩人想像老虎通體發亮，猶如燃燒的烈火；又將它的誕生比喻為鐵匠冶鐵。老虎令人生畏，詩人不禁要問：到底要怎樣的臂力、手腕，才能創造出這樣令人生畏的事物？而老虎兇殘成性，創造牠的又是怎樣的一個神？這些兇殘的性格，是否也存在於神之中？
值得注意是詩歌第5節，詩人引用了《聖經》關於撒旦的典故。據《以賽亞書》(Book of Isaiah)、《以西結書》(Book of Ezekiel)和一些基督教看法，撒旦本來是天使長路西法(Lucifer)，因為自恃長得英偉，不服上帝統領，帶領一眾天使叛變。他戰敗之後，帶了天上三分之一的星辰(天使)一起墜落到地上，於是這些天使成了魔鬼。
這個故事看似和老虎無關，其實同樣指向一連串問題：如果上帝是全知的，他為什麼創造撒旦？為什麼撒旦會叛變？如果上帝全能，為什麼他沒有消滅撒旦？如果上帝全善，為什麼他既創造了溫馴善良的羔羊，又讓兇殘的老虎吞噬牠們？
對於這些問題，詩人沒有提出答案，只能留待讀者思考了。有趣的是，在李安導演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主角Pi是個不折不扣的有神論者(theist)，他在大海漂浮，和他同處一舟的正是猛虎Richard Parker，使善良的主角認清世界的殘酷。《少年Pi》原著小說作者Yann Martel是否向這首詩「致敬」？這是有趣的問題。
【註譯】
1. immortal：永生的
2. thy, thine：兩個詞語俱指「你的」，在莎士比亞劇作等舊時作品很常見。「thine」用於元音或h前。
3. fearful：嚇人的
4. sinew：肌鍵
5. dread：令人生畏的
6. furnace：熔爐
7. anvil：鐵砧，鐵匠將燒紅的鐵器放在其上鍛打
8. thee：代名詞「你」，用於舊時作品。
文：葉凱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