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那是個編劇會自發加班通宵「度橋」的年代。1988年，王莉芝傳理系畢業，應徵當無�迅虴@人員，自此開始早上11時上班，翌晨下班的編劇生涯，「半夜走在TVB的四、五樓，會像見鬼般見到一個個編劇」。那年頭，無�酉P亞視鬥個你死我活，市民會趕回家追看《義不容情》、《大時代》、《大頭綠衣鬥殭屍》、《情濃大地》等劇集。那是香港人會在電視機前同哭同笑的年代。

現在，不少人高呼不屑每晚看電視撈雞汁，寧在電腦、手機追看美、日、韓、內地劇集，但原來風靡內地及台灣的清裝劇《步步驚心》，是出自這名香港編劇之手，甚至連製作公司也是港人班底。王莉芝出席港視員工於政總的集會，在台上說：「香港的創作人能力全部高端，有品質，但不會安於本分只求有份工打，還想香港創意產業再上一層樓，但政府此刻扼殺所有機會。」

王莉芝在無�角u作至97年才離職，轉戰內地。當年無�貝萓珗鶣嶀H員，逾300人報考，30多人獲聘，同期入職的還有鄧婉媚、鮑偉聰、朱鏡祺等。當年王莉芝不想做編劇，卻被指派當編劇，她說﹕「無人咁戇居，選那些日以繼夜爬格仔、躲在房�堸妐ㄤ畋搢祗W的工作。」因此每半年便去敲老闆的門，要求轉職，敲了一年多知道「走唔甩」，索性用心做好，結果一做20多年。

拍《義不容情》 為韋家輝找幸運星

當年無�酉P亞視鬥至死去活來，全民皆兵。「每天都看�茼炸齱A想�茩n怎樣贏，好緊張，但大家一齊捱的精神好好。」編劇會自發工作至深夜甚至翌日清晨，「洗個澡，又一條好漢，(早上)11點回去上班」。剛入TVB，參與韋家輝監製的《義不容情》，劉嘉玲為黃日華摺幸運星的劇情，掀起摺紙星熱潮。劇中有一場戲，黃日華要用幸運星擲劉嘉玲。拍攝前的凌晨，韋家輝打來求救：「我摺�鬫迂腄A先得兩三粒！」王看到桌上有一樽幸運星，便順手借出，「拍完拿回來只剩半樽，哈哈！」那年頭，台前幕後都一心「打仗」。

不甘當創作機器辭職

收視戰於1990年代末開始鳴金收兵，不用晚晚通宵，編劇也漸漸由創作人變成創作機器。有次王莉芝與《巾幗梟雄》的編審張華標合作，張在公司構思分場(劇情大綱)，她在家就將傳真過來的分場寫劇本，晚上7時，同事來電�茼o小睡，9點半再起來工作。王關燈睡覺，啪下燈掣時卻恍神：「我覺得自己跟燈掣一樣，關燈，便關機睡覺；�蚇O，便開機寫劇本。」一部劇接一部劇地寫，中間沒休息時間，不愛寫處境劇《真情》卻沒有選擇。進TVB後的第9年，王又開始去敲老闆的房門，要求轉劇組。同樣敲了又敲，但敲到第三次，便知道要走。

90年代，香港的創意產業是東南亞龍頭，「知你來自TVB，一定找你工作」。未離職前，王莉芝已為台灣製作公司寫劇本，每周五飛往台灣，周一下飛機回TVB，在飛機跟的士上寫稿。同事中，有人為馬來西亞、新加坡劇集寫劇本，也有人在雜誌報紙寫專欄，例如後來成為作家的張小嫻。

批劇種重複又重複 薪酬無調整

王莉芝說﹕「以前有殭屍片、賭片、《大地恩情》等，今部劇講人與土地的關係，下一部劇講殭屍，再下一部是武俠片、鬼片《大鬧廣昌隆》，我入職兩年，已做過不同劇種。現在《刑事偵緝檔案》由一拍到七，重複又重複，《妙手仁心》收視好，便開拍《On Call 36小時》。他們自有其商業考量，但電視台只得一間，沒有對手，便不會讓員工做多一點。」

她說，編劇的薪金自97金融風暴後再無調整，王維基從無�走鶢丑A將香港創作人的薪酬拉高三至五成，帶動內地編劇薪金上升五成甚至一倍，「給予創作人一份實質的尊重」。

嘆港自由度大但自我審查

《步步驚心》在內地及台灣所向披靡，在韓國也獲獎，早於無�釆膝X前，不少港人已在網上看完。在內地打滾多年，王坦言：「內地由劇集題材到劇本、對白都要經國家廣電局審批，有次寫『匈奴』攻打中原，被指挑戰五族共和，有違和諧，不能寫。香港其實有好大自由度，卻自我監察、自我審批。」她寄語香港創作人：「要用香港這個自由的平台，做一些內地不能做的創作。」語畢，又重重嘆一口氣：「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明報記者 黃熙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