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62年中印戰爭後，西藏南部(藏南)被印度佔領大片面積，除意味着國土和資源的流失，對生活在邊境的少數民族，也意味着文化和親友的割裂。被中國官方認定人口最少的少數民族之一 —— 珞巴族也被分隔兩地，無法得知國境另外一邊親人境况，跨境探親甚至被兩國當作間諜處理。而不少傳統民俗在脫離了被印軍佔據的發源地後，也一點一滴地慢慢流失。明報記者 藏南直擊
「慢慢忘掉了，但還是會想他們在過什麼樣的生活。」談起目前位於印佔區的親戚，林芝米林縣南伊鄉才召村村民亞白略帶遺憾地說道。珞巴族發源於藏南的山區，自古受西藏噶廈政府管轄，1950年代該地區被印度佔領後，位於實際控制線兩邊的居民仍來去自如。在南伊鄉問起當地的珞巴族人，多數人都說在印度有親戚，而不少上了年紀的人都說自己「來自印度」。
遺憾記憶淡去 心念親人
今年62歲的亞白，曾是村裏的長老，負責主持年輕人的婚禮，年幼時隨父母遷來了中方控制下的南伊鄉。亞白記得，邊境來去自由時，牽着牛羊3天就能走回「老家」。1962年的戰爭後，兩國封鎖邊境，此後，珞巴族再也無法打聽印佔區親戚的消息，聯繫逐漸斷絕。「不知道多少家人在印度，連名字都不知道了。」亞白無奈的說道。
越境探親 被當間諜關押
雖然兩國禁止居民跨越分界線，但位於兩地的珞巴族也不時試着越界探親。前年，3名來自印佔區的年輕珞巴族人來到才召村中，村裏頓時熱鬧起來。村民把3人團團圍住，輪流詢問自己在印佔區親戚的情况。問起3人的身世和父輩，不少村民發現他們和自己也是遠親，其中一人正是亞白的遠親。
亞白憶述，3人在村內僅逗留了一天時間，村長就報了警，民兵和公安隨後到場把3人帶走。「沒時間說話，國家馬上帶走了。」亞白表示，由於時間倉卒，3人未能把照片留下給才召村鄉親，亞白只能把自己和家人的照片送給對方，「帶走以後再也聯繫不到了」。1970年代，亞白的弟弟也偷偷去過印佔區，見到過不少親戚，但隨後被印軍當作中國間諜，關了一年才回來。亞白說，要越境探親必須悄悄地做，去年，隔壁瓊林村也從印佔區來了一個珞巴族人，鄉親帶他在村裏住了幾天，還到林芝首府八一鎮逛了一圈才悄悄送回去。
響應「破四舊」 扔傳統衣飾
除了親情的阻隔，邊界封鎖還造成中國珞巴族傳統流失，不可逆轉。亞白搬至中國控制區後不久，就遇到了解放軍入藏，再過幾年，「文革」的「破四舊」之風也吹到西藏。亞白憶述，「政府說不要舊東西，現在要新東西」，珞巴族鄉親隨即響應號召，把傳統衣服、首飾要麼摔了，要麼扔進河裏。
但「文革」結束後迎來改革開放，政府又提倡珞巴族穿上傳統服飾，迎接遊客，這時村民只能憑記憶，重新編織珞巴族的傳統服裝，但唯有珠寶裝飾材料特殊，「找也找不到，買也買不到」，現在才覺得心疼。
保留童心 慣稱先輩「大人」
經過半個多世紀的隔絕後，中國控制區的珞巴族已喪失了不少傳統，並不自覺地把還清楚記得這些傳統的先輩稱之為「大人」，似乎自己永遠就是小孩子。談起珞巴族的傳統婚禮儀式，曾主持村內婚禮多年的亞白謙虛地說，自己知道的只是一點點，「從大人那裏聽回來的」。對於珞巴族標誌性的占卜方法——殺雞看肝，亞白也說，「我不會看，大人們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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