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少女漫畫家寶阿:追夢,不是不切實際
【明報專訊】香港高舉「中環價值」, 不少人喜以金錢、成事效率衡量各種人事物的價值。像「夢想」這樣虛無縹緲,又無法保證必有回報的東西,連學生也會形容它「不切實際」——這亦是漫畫家寶阿在學時的想法。中學時代,她認真想過將來長大要做什麼,「我想到了要做漫畫家,但(當時)立刻放棄了」。
夢想,真的只是夢?
所謂「啟蒙」,多發生在幼年之時,寶阿的漫畫夢亦始於無憂無慮的年紀,如同大部分小孩般,她的童年在看漫畫和動畫中度過。那時智能電話還未面世,YouTube尚未興起,社交媒體也未滲透至生活每個時刻,一本漫畫書已是寶阿的全部娛樂,同一本會被她翻閱好幾遍,所有人物和情節都爛熟於心。她自小喜歡畫畫,又愛看漫畫,「漫畫家」自然就成了夢想職業,書桌、教科書都是她的畫布。不過,亦如許多在港成長的孩子,寶阿很清楚金錢的重要和現實的殘酷。
中學時期,寶阿認真思考長大後要做什麼,萌生過當漫畫家的念頭,「(但)我很快知道在香港是不可以的,那一刻其實已經放棄了」。當時的她自知繪畫天分與技術有限,亦清楚「做夢前要填飽肚子」的道理,「就算你有技術,也要看市場,香港有這市場嗎?」少年人的心事,家中大人明白不過,他們對寶阿說「寶,社會很現實的,夢想不能當飯吃,香港就是這樣」、「當公務員好,收入高又穩定」……她想當漫畫家的夢想還未成形,就被自己一手扼殺。
我終於沒有放棄畫漫畫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寶阿隨大隊走在被規劃好的路上:應考公開試、繼續升學、畢業後出來找工作,最後她選了一份文職,每日朝九晚五,「當時已經是完全放下(畫漫畫)這件事」。雖然間中仍有畫畫,但次數愈來愈少,後來因為工作關係,寶阿到夜校修讀設計,認識了一群愛畫畫、充滿正能量的朋友。其中一人在臉書發表插畫作品,收穫大量追蹤者,更獲廣告商邀約工作,身邊人的成功讓她再次覺得夢想或許伸手可及。「我也想畫漫畫放到網絡上」,這些年來她沒什麼事特別想做,竟因為追夢,首次生出縈繞不去的念想,兜兜轉轉,夢想的齒輪重新轉動。
寶阿憶述夜校裏有個很懂得激勵人心的老師,往日課堂上老師震耳欲聾的怒吼,言猶在耳:「想做!就去做!不要只是空想!踏出去找方法,看怎樣才能做到!一直在想只會浪費時間,你們年紀還小嗎?」這句叩問,成了她重拾畫漫畫的重要提醒。機緣巧合下,她得悉台灣的漫畫連載平台LINE WEBTOON設投稿區,於是開展了一邊上班、一邊畫短篇漫畫的追夢旅途。
畫了不久,寶阿即迎來另一個人生交叉點——她於網上發表《水下那一分鐘》之時,有感無法既上班又兼顧漫畫,面對二選一的困局。一直以來,她努力嘗試平衡工作與創作,「雖然我有夢想,但也不能要家人一起背負我的夢想」,幸而作品漸受網友喜愛。「好在原先做設計的工資不算高,稿費可覆蓋到(生活所需)。」她調皮地說,接着解釋當初考慮全職投身漫畫創作的原因:連載機會得來不易,見畫漫畫和做正職的收入差不多,她最終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次我終於沒有再放棄畫漫畫了!」
喜歡現在的自己,也喜歡現時的生活
輾轉打滾,寶阿終於觸及掛在天邊的夢想,惟儘管夢想成真,生活上仍有許多難關要過,如家人會擔心漫畫家收入不穩定,「他們會說『哪一天沒人氣了,沒人找你畫了,要靠什麼掙錢?』」最近又有指標調查稱港人要擁有逾500萬退休金才感安心,她當下也憂慮退休後的維生問題,「這些都會擔心的,但可能有信仰的關係吧,又覺得不用過分憂慮」。她自言不擅長讀書,對成績沒有追求,「求職覺得自己做得開心比較重要,目標不在掙大錢」,她笑稱以往不太能夠想像擁有更多錢可以用來做什麼,直至這幾年想要搬出來自住,才有多點體會,「原來真的要很多錢!意識自己做不到就算了,放棄(搬出去住)吧 」。
「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也很喜歡現時的生活。」寶阿如此總結這階段。她說開始走全職漫畫家的路之後,生活比以往積極,「也許因為在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吧,我習慣了很投入地做一件事」。她認為做一件事,要別人滿意之餘,自己也要滿意,「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也不想讓別人有『這個人做事應該都是這樣(馬馬虎虎)』的想法 」。
由隨心變得「貪心」
作品最能呈現創作者的想法與精神面貌,筆下的漫畫見證着寶阿的轉變。她表示,過去的作品多少反映了自己在不同時期關注的事情——她因為喜歡韓星李光洙,創作《水下那一分鐘》時便以李光洙為男主角的原型;創作《1加1》那期,她萌生想搬出來住的想法,將女主角設定為初進社會工作的劏房戶,背景亦加入許多香港元素,「那幾年香港有很多變化,我也開始留意更多本土文化」。
創作改變了寶阿,她當初在網上發表漫畫是為了自娛,那時讀者不多,亦無想過要吸引更多讀者;即使後來成為連載平台旗下的漫畫家,她仍然在畫喜歡的東西。直至近年,寶阿的想法出現轉變,「貪心了,想要的東西多了」,她想畫出能夠代表自己的作品,亦希望透過漫畫向大眾傳遞想法,「若別人看完之後有滿足的感覺就更好了!」
文:鍾美㼆
圖:黃志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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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5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