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金句：與之為取
【明報專訊】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與之為取。
《後漢書?桓譚馮衍列傳上》
◆語譯
世人總以為從別人那裏得到東西是「取」，卻不懂得給予別人東西也是「取」的方式。
◆出處和背景
這句話出自《後漢書?桓譚馮衍列傳上》。桓譚是兩漢之交的學者和政治人物。那時漢光武帝迷信讖緯，處事欠公允。桓譚認為天下未定，勸諫他當獎賞有功之臣，要懂得「與之為取」的道理。可惜光武帝沒有接納，後來因商議造靈台(觀察天象的地方)一事，桓譚批評「讖之非經」，不應以讖緯來決斷事情，氣得光武帝差點把他殺掉。也許在帝王眼中，權力就是一切，生殺予奪，皆為我有，故只講「取得」，不講「給與」。於是，「與之為取」被視為「唱高調」和「迂闊之論」。其實，這句話的道理，即使在今天也可以應用。
◆內容分析
用今天的話，「與」就是付出，「取」就是回報。「與」和「取」，「付出」與「回報」之間，有着密切的因果關係，正如要領取薪酬要先幹活，要獲得上司信任賞識要先做好份內工作，要得到下屬敬重必先恩禮有加。沒有付出，又何來回報？只「取」而不「與」，看似得益最大，其實卻在不斷消耗本身的能量。例如錦衣玉食的紈絝子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最後坐吃山空，活不下去了。不過，桓譚這句話所講的付出，主要針對「給與別人」：(表)
◆應用與感悟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有付出才有回報。劉備三顧草廬、孔明鞠躬盡瘁、王祥卧冰求鯉、孔融讓梨、梁鴻夫婦舉案齊眉，都是感情上，以至物質上的付出，故忠孝之名、兄友弟恭的關係、夫妻間的恩愛，就是隨之而來的得着。
不過，也許有人會質疑，人際交往「付出」與「收穫」未必成正比。例如幫助朋友，反被落井下石，什麼禮尚往來、投桃報李，都不一定會兌現；又如談戀愛付出了真金白銀，又傾心又傾情，最後愛人出嫁了，新郎不是我。這類埋怨我們的確聽過不少，但當事人往往忽略了一點，我們為什麼幫助別人？為什麼會付出感情？因為你關心他，喜歡他，想為他做點什麼，希望他過得好一點。當你付出了感情，幫助他解決了困難，你會感到開心、滿足和喜悅。這就夠了，不是嗎？而且，在付出的過程中，你學懂了怎樣去幫助別人，學懂了怎樣去愛人，這是另一種方式的回報。反之，一個老闆老是要伙計加班、加工作量，卻沒有加薪、補水(加班費)，甚至連一句「謝謝」也懶得開口，最後只會削弱了員工的工作熱誠，對公司一點好處也沒有。
◆人物例子
老子在《道德經》說：「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意思是要奪取一樣東西，反倒應先給對方。表面上也是「與之為取」、「先與後取」的道理，其實講的是天地不仁的世道或玩弄權謀的詐術。例如牧場主人丟失了馬匹，第二天那跑丟的馬竟帶回十幾匹野馬。主人還未來得及感謝老天的賜與，卻樂極生悲，兒子試騎野馬時被甩下慘死。須知道世上禍福無常，當我們收之桑榆，總會熙熙而樂，但反過來失之東隅，就痛不欲生了。人生無疑是一個不斷得着，也不斷失去的過程。又如春秋時代鄭莊公母親姜氏，寵愛幼子共叔段，一再為他求取封邑，幫助他擴大勢力。其他大夫都規勸莊公處置一下共叔段，莊公不聽，一味縱容弟弟，等待他多行不義，自取滅亡。最後共叔段得母親作內應，發動叛亂。豈料莊公早有準備，名正言順地把叛軍一舉殲滅。所謂「與之為取」，變成了故設陷阱，姑息養奸，故這件事受到孔子的質疑和批評。總之，彼此獲益的「與之為取」，我們必須堅持；至於譎詐多端的「以與為取」，我們也不得不提防呢。
■朱崇學：退休中學助理校長，教授中國語文、文學、歷史等科目；對中文寫作和文學創作的教與評頗有涉獵。
文：朱崇學
[語文同樂 第52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