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概念：怕羞「王子」為足球搏盡
【明報專訊】在香港，足球員似乎是老被「睇低」的行業；他們的高峰或曇花一現，如2015年「港中大戰」時，港足一下子備受追捧，但兩場波過後又重回幾乎無人問津的狀態；球員的收入從來不容討論，因為總有人馬上就答你：「踢波邊搵到食！」貌似慘淡的前景不知嚇退了多少人，踏入職業足球生涯第4年的黃梓浩(王子)卻氣定神閒地說：「踢足球係我嘅夢想！」在這名正效力香港超級聯賽(港超)球隊「東方龍獅」的青年眼中，路只有一條，而這條路上就只有足球。
一星期踢六日波
不少人規劃日程愛將一周分為平日、周末，而王子的日程原來是分為練習日、比賽日及假日，「一星期練五日，一日比賽(港超聯賽事)，一日放假，通常比賽日後就會放假」。王子是石澳原居民，練習日與很多「打工仔」一樣，要乘一個多小時車到佐敦京士柏的球場練習，通常練兩小時左右，另外亦要上體能課。計起來，足球員的「工時」不算長，公餘時間也不少，對二十出頭的王子來說，豈不是有許多四處玩樂的時間？王子雖然愛運動，卻不像很多年輕人般喜歡往外跑，反而是個「宅男」，「(練習完)多數會回家打機……出街就麻麻哋」。
從石澳爛地踢到職業球賽
在石澳長大，青春歲月在陽光與海灘中度過，王子可謂自小就「操開」體能，既游水，又跑山，還指是童年的好動時光令他成為球隊中比較「長氣」的一個。鍾情足球亦是在石澳開始，「跟我年紀相若的鄰居會一齊踢，不過石澳沒什麼足球設施，通常踢波都在爛地或者海灘」。那時候小學三、四年級的他當然踢得不算正規，「只是覺得好玩」。但芸芸運動中，王子對足球情有獨鍾，連功課寫「我的志願」，他也寫「足球員」。雖然他說那時只是應付功課，其實沒想過真正成為一個職業球員，但「真係唔知寫乜好」。大概自那時起，他已沒有比踢足球更想做的事。
升中後，王子愈踢愈認真，雖未有正式受訓，仍參加區隊的足球員選拔，更順利中選，算不算意料之外？他帶點腼腆地說：「又不怎麼意外，本身都有信心。」6年中學生涯他不止踢區賽，亦踢學界賽，中三、四時更在朋友介紹下加入港超其中一支球隊「南華」的青年軍，兩年後轉到母會「東方」的青年軍，接着開始踢丙組球賽，終於萌生以足球為職業的想法。正以為自己會這樣一路踏上職業足球員生涯時，那份簽他為職業球員的合約卻遲遲未找上門。
結果王子在中學畢業後過了一年他形容為「廢青」的生活，沒上學，平日業餘踢足球，再找份兼職掙錢，「在吉之島負責pack貨，pack完就等其他人來收」。這次他不再信心滿滿，只是默默等待，一個球季完了等下一季開季，終於開季了就等球會聯絡。王子回想，當時他沒什麼打算，心中只有一份肯定，「一定會繼續踢足球」。那一年沒把握的等待看似冒險，王子卻覺得只是「順其自然」，沒想過勉強自己做別的事，沒想過要取捨什麼，因為他心裏就一直只有足球。結果，他真的等到球會東方找他簽約，踏上職業聯賽的球場。就算是險，王子認為總算「冒」對了。
場內場外兩個人
「我踢波和不踢波時的狀態差很遠，踢波時生猛點、精神點，不踢波就靜點、死死氣。」王子這樣形容自己。的確，不身在球場的他非常平靜，說話亦隨和、不急不忙，但說自己上場後會有「激進」的一面，「我自己都feel到，但解釋不到(狀態的差別)……或許因為一上場就想贏，所以會比較肉緊」。因此，王子對足球比賽的獎項、名次亦有點執著，「要冠軍，我還未拿過，任何盃賽、聯賽冠軍都想」。笑問他能否將就拿個亞軍，他還鮮有地展現小激動：「(冠軍和亞軍)差好遠！」不過他的勝負慾僅體現在踢足球上，生活上其餘的事少會執著，「例如pack貨就愈慢愈好」。
綠茵場上球員時有碰撞，爭執亦經常發生，場上那個激進的王子會不會與人爭吵？他自言算好脾氣，但有時少不免推撞：踢丙組時試過斷手，某場職業賽上還曾意外被人「打爆鼻」，即場一臉是血。不過通常都很快解決，就算那刻生氣都不會遷怒於對手，「嬲通常都是嬲球證」。處事溫和的王子，貫徹自己在場外時的平和作風，一點也不記仇，只豁達地說一句：「好彩(個鼻)沒歪到！」
脫穎而出靠努力
職業足球員有外借制度，球會會將隊中上陣機會較少的球員外借別隊。外行人聽來，外借球員似乎有點像「孤兒仔」，但4年的職業生涯裏，有3年被外借過的王子正面地說其實非也，「外借都算是好事……在別隊有上陣機會是訓練我，讓我多拿點經驗」。他深明東方是勁旅，有質素的球員比比皆是，要從中突圍被教練選中落場獻技絕非易事，加入的首年他坐冷板凳居多。王子還記得，那屆球隊拿了盃賽冠軍，但他沒份參與，「那時我坐在場邊，算觀眾，球隊連後備都夠人」。沒被球隊重用，王子沒失落，「知道未到時候，我還要進步才踢到」，因此當教練要把他外借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
「我是努力型！有沒有天分不敢說，少少可能有吧。」表現一季比一季進步，更開始在母會東方嶄露頭角，王子歸功自己「努力比較多」。狀態處於上升期的他，雖未曾遇上低潮，但幾年來亦不全是順風順水，「外借這3年有時踢得不好，自己會比較唔開心」。有時不止被教練責備，連球迷都一起罵他，「說你踢得不好，可能再加幾句粗口」。還好性格使然，王子沒把這些說話放在心中，自有一套應對方法，「返屋企反省吓囉，練波再做好一點」。2017年省港盃次回合是王子印象最深刻的賽事，他獲選代表港隊出戰，更取得個人首個代表香港的入球，終靠表現證明自己，贏來不少令他鼓舞的讚譽。王子未有就此滿足，「想出名點，想入到港隊大隊！」
球場上繼續向前衝
談到香港足球員的前途，很多人都嘆一聲艱難，王子已聽盡這些說話，抱住「捱就捱」的心態入行，結果卻比想像中「好捱」，「還未想過放棄，暫時有信心堅持到」。從青年軍起，他見慣各種聚散，有球員到外國升學而離隊，有踢着踢着就轉行的，還有球會老闆辦了一兩年就解散球隊，「那些球員就被迫轉行……沒辦法，香港足球就是這樣」。
王子一句「就是這樣」似乎包含很多無奈，會否覺得政府政策不利港足發展？王子自言對政策不熟悉，只望政府能提供更多場地支援，「球場草地質素很參差，有些太硬令球員易受傷，有些草太禿令腳感差好遠，踢波質素都有影響」。香港經濟掛帥，他嘆道要改善球場質素「都知機會是難點」。但外界唱得再「衰」都阻擋不了王子，足球在他的生命舉足輕重，「沒了足球……我都想像不到(人生)會怎樣」，還說「屋企」和「足球」是他人生「唯二」重要的東西，「第三樣？想不到了」。
未來如何、終有一天退役後又如何，王子暫時沒細想，他只想踢好「現在」，「(足球員)壽命很短，只得這十年八年，之後再算」。聽起來好像有點衝動，但追夢本來或要靠一股衝勁，幸好家人亦支持王子向前衝，父母只要有空，都不會缺席他的比賽。不過，王子想在觀眾席見到的不止是父母，還有你和我，「場場(比賽)觀眾都只得1000人左右，就算是大戰，其實都只得3000人，我覺得未夠，希望可以再多」。他期望香港足球可以繼續進步，令更多香港人願意入場支持，亦盼望自己可以踢一場4萬觀眾坐滿香港大球場的比賽。
這是王子的心願，或許也是所有香港足球員的心願。
文：鄭秀賢
圖：何思諾、資料圖片、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