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中東和北非點燃終結獨裁統治希望的「阿拉伯之春」下周踏入5周年，如今只餘發源地突尼斯獨在民主路上蹣跚前行。突尼斯兩年前深陷政局崩潰危機時，突尼斯總工會(UGTT)等4個公民社會團體組成的「全國對話四方」挺身帶領國家重回正軌，今年更榮獲諾貝爾和平獎，明日(10日)領獎。本報記者上月專程走訪突尼斯，訪問UGTT秘書長阿巴西等公民社會組織領袖，一窺突尼斯民主路波折。在對話談判中起關鍵作用的阿巴西接受本報專訪時細談當年如何不折不撓游說大小黨派接納全國對話四方的路線圖，又寄望藉諾獎展現透過對話達至穩定的「突尼斯經驗」。

明報記者 周宏量 突尼斯報道

UGTT是突尼斯最大工會，會員達60萬人，有強大動員能力，突尼斯2010年底起爆發「茉莉花革命」浪潮後成為示威者重要後盾。UGTT秘書長阿巴西(Houcine Abbassi)上月底在辦公室接受本報專訪，指出革命期間沒什麼政黨撐腰，UGTT成為僅有支持示威者的組織，例如開放地方支部庇護被警察追蹤的示威者，又在2011年1月發起連場罷工，尤其是在前總統本阿里出逃當天號召全國大罷工。革命後，UGTT又和其他公民社會成員發揮重要作用，填補舊政權倒台後的政治真空，在政局瀕臨崩潰時則負起全國對話的任務。

政局瀕崩潰時挺身而出

2013年突尼斯兩名反對派政客先後被暗殺，當時領導三黨聯盟政府的伊斯蘭復興黨(Ennahdha)被猜疑是幕後黑手，國內政治對立幾乎失控。阿巴西不諱言，UGTT擔心突尼斯重蹈埃及、利比亞和敘利亞等國步入暴力衝突的覆轍，加上國家面對實在恐襲威脅，因此繼2012年後再次倡導全國對話，更與合作伙伴、突尼斯人權陣線(LTDH)和突尼斯律師公會(ONAT)一同邀請代表商界利益的突尼斯工業貿易手工藝聯盟(UTICA)加入為發起者，建立「全國對話四方」。

「外界傳統上認為工人和僱主永遠無法合作，我們卻顯示出工人和僱主即使立場有別，仍可為國家利益合作。」阿巴西說﹕「這就告訴那些政黨，即使你們見解相異甚至對立，仍要為突尼斯的最高利益同坐在對話桌。這是全國對話四方的關鍵理念：令政客克服個人和黨派利益，以整體國家利益為先」。

「意見對立 國家利益為先」

全國對話同年10月底開始，幕後談判在此之前已開展，其間阿巴西無疑是最耀眼人物，他親身參與多場大小政黨的討價還價，說服各黨派或利益團體的談判代表接納全國對話四方的提案。回想當年對談，阿巴西坦言過程非常困難，淨計公開的全體會面已達174小時，與各政黨單獨或兩三少數幕後談判更長達約1700小時，當中大部分由阿巴西主持。

不棄談判對手 為會面鋪路

阿巴西自言致力取信於其他談判者，畢竟談判就是要每個政黨讓步。他又說，自己本�茪@套既定目標應付會談，「因此我需要預備問題，並回應他們可能另擬的方案和問題，有時答案不如你所願，你就要以不同字眼重組問題，再嘗試取得你想要的答案，當然你也要知悉你的談判對手及其政黨之立場或政策取向……部分談判時間很長，當我們意識到無法取得期望的答案，我會暫停談判，翌日再談，如此這般直至取得成果為止。重要的是我永遠不會在得到想要結果前放棄任何談判對手。為什麼？因為這是為公開會面成功鋪路」。

後來的集體公開會晤也非一帆風順，即使在電視鏡頭直播下，各黨派不時仍無法達成一致。阿巴西自言需要「獨一無二」的戰略、智慧和耐心，妥善掌控公開會晤形勢，確保結局不會是徹底失敗。他說：「在部分公開會晤，我需要暫停集體會晤約20至30分鐘，邀請持強烈異議的政黨入房私下再談，從而更深入討論問題，嘗試說服對方與其他黨派達成協議，然後(返回鏡頭前)續會，以達至原定目標。這是為何雙邊閉門會議的時數會這麼多。」

卸任後擬著書留紀錄

最終在全國對話四方斡旋下，突尼斯各大小黨派互相妥協，政治進程翌年按照達成的路線圖共識運作，原復興黨政府請辭，換上臨時技術官僚政府，並重新制訂全國憲法，選舉國會和總統，突尼斯政局總算恢復平穩，全國對話四方亦功成身退。阿巴斯稱，其UGTT秘書長任期2017年初屆滿，他計劃卸任後著書，為全國對話留下歷史紀錄。